男人猛地抬头,额前的碎发滑落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睛,睫毛很长,投下片浅影。他的肤色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衬得唇色愈发浅淡,嘴唇抿成一条薄而直的线,眼神像淬了冰,扫过来时带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像冬日结冰的河面,底下藏着暗流。
“走路没声响?”他开口,声音又冷又硬,像石子砸在冰面上,“想偷东西?”
沈清梨愣了愣,脸颊瞬间涨红,像被泼了胭脂,从颧骨一直蔓延到耳根:“我不是......我是暂住在这里的,刚醒过来,随便看看。”
“暂住?”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针似的扎人,放下炭笔站起身。他个子很高,却瘦得肩膀都有些削,站在那里像株被风雨打歪的竹子,校服的衣摆空荡荡地晃着。“我家什么时候有客人了?捡来的吧。”
这话戳得沈清梨心口一疼,像被针扎了下,她攥紧了袖口,布料被捏出几道褶子,连着声音也有些发颤:“是江先生救了我,我会道谢,也会尽快离开,不麻烦你们。”
“江先生?”他挑眉,眉峰很高,挑起来时带着股桀骜,眼里的嘲讽更浓了,“呵,他倒会做善事,家里的破事还没理清,倒有空捡个来历不明的人回来。”
沈清梨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觉得这人说话像带刺,扎得人浑身不舒服,连骨头缝里都透着疼。她别过脸,不想再与他争执,转身想走,却被他几步拦在廊下。
“急着走?”他低头看着她,视线落在她鬓角沾着的桂花碎上,那花瓣黄得亮眼,语气里的寒意没减,“知道这是哪儿吗?江家老宅,不是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沈清梨被迫抬头看他,才发现他眼尾有颗很小的痣,像点了滴墨,藏在睫毛阴影里,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可那双眼睛太凉了,像深冬结了冰的湖,湖面光滑,底下却深不见底,让她莫名想起破庙里那尊缺了胳膊的观音像,悲悯是假的,漠然才是真的。
“我与你素不相识,没必要这样说话。”她稳住心神,尽量让语气平静些,声音却还是轻飘的,“你若是江家的人,该知道待客的道理。”
“待客?”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低低地笑起来,笑声里却没半分暖意,像寒风刮过枯树枝,“你看我像了解这些的人吗?”他往廊柱上一靠,柱身被靠出块深色的印子,随手捡起地上的炭笔,在柱身划了道歪歪扭扭的线。
风卷着桂花瓣扑在沈清梨脸上,带着点甜腻的香,却压不住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她忽然注意到他画纸上的野菊,花瓣勾得极细,连花茎上的绒毛都用炭笔轻轻扫了出来,像真的能摸到那层软刺,与他此刻的刻薄模样格格不入。
“你画得很好。”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握笔的手猛地一顿,指节“咔”地响了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神瞬间更冷了,像结了层薄冰:“关你什么事?”说着就把画纸揉成一团,动作又快又狠,纸角划破了他的指尖,他浑然不觉,狠狠砸在地上,动作里带着股莫名的烦躁。
沈清梨看着那团皱巴巴的纸,像只受伤的鸟蜷在地上。
“我叫沈清梨,清水的清,梨花的梨。”她轻声说,像是在跟自己确认,每个字都说得很慢,“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来添麻烦的。”
他没接话,弯腰捡起那团画纸,指腹蹭过被揉皱的纸面,转身就往廊尽头走,蓝布衫的下摆扫过满地桂花,带起一阵细碎的声响,像雨打芭蕉。走到月门边时,却又停下脚步,背对着她丢下一句:“江昀。”
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吹散,像羽毛落在水面上,只漾开一圈极淡的涟漪。
沈清梨愣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那方向的桂树开得最盛,金黄的花瓣落了他一肩,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告诉她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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