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桂花香越来越浓,甜得有些发腻,她蹲下身,捡起那团被揉皱的画纸,小心翼翼地展开,纸边卷得像波浪。野菊的轮廓还能看清,笔触里藏着种倔强的生命力,花瓣边缘的焦痕都画得逼真,像极了方才那个浑身带刺的少年。
正看着,那位妇人的声音从月亮门外传来:“小姐,您在这儿呢?该喝药了。”
沈清梨慌忙把画纸折好塞进袖袋,纸角硌着掌心,站起身时,脸颊有些发烫,像被太阳晒过:“麻烦您了,刚在看桂花。”
“别那么生疏,既然是在这里,叫我陈妈就好。”
还没等沈清梨答应,陈妈就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那手掌粗糙,却带着实在的暖意:“这桂树是先生年轻时栽的,有二十多年了。对了,您方才没遇上小少爷吧?”
“小少爷?”沈清梨心头一动,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是叫江昀吗?”
陈妈的笑容淡了些,叹了口气,那口气里带着惋惜:“是他。这孩子……命苦。他娘走得早,先生又偏心长子,家里的下人也见风使舵,没少慢待他。性子就养得孤僻了些,说话冲,您别往心里去。”
沈清梨想起江昀眼尾那颗痣,还有他揉碎画纸时发颤的指尖,那指尖泛着白,像用力攥着什么,忽然觉得那层冰冷的戾气底下,藏着的或许是别的东西,像裹着冰的火。
“他常在这里画画?”
“嗯,”陈妈往廊下瞥了眼,目光落在那簇野菊上,“小少爷自幼不爱跟人打交道,课业之余就喜欢画些花花草草,画得可像了。就是脾气怪,画完了就烧,或是揉了扔,从没见他留过一张,像怕被人偷了去似的。”
沈清梨像联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攥紧了手指,跟着陈妈往回走,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些,像舍不得这满院的桂香。
晚饭时,江昀没露面。陈妈给他留了饭菜,青瓷碗里盛着白米饭,旁边摆着碟炒青菜,几片腊肉卧在上面,放在厨房的蒸屉里温着,说他多半又躲在自己房里。沈清梨看着那碗没动的青菜,菜叶上还挂着水珠,想起廊下那个削瘦的身影,蓝布衫空荡荡的,忽然没了胃口。
夜里她躺在床上,听见窗外有动静,像是风吹动了窗棂,又像是别的什么。披衣走到窗边,见月光下,少年的身影显露出来,他坐在桂树下的石凳上,背挺得很直,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落寞,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铺在青石板上,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默的坐着,像尊石像。
沈清梨看了一会,感觉过去打扰他不怎么好,他那样的性子,怕是会更烦躁,便倒头睡了过去。
她太累了,为了躲避日军搜查,连日来几乎没合过囫囵觉,鞋底磨穿了,脚底板全是水泡,沾了枕头便沉沉睡去,连梦都没有一个,像掉进了棉花堆里。
这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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