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安隔三差五会来坐坐,有时带些夫子庙的桂花糕,甜香能飘满半间铺子;有时拎壶新沏的碧螺春,茶汤清得像山涧的水。他不打扰她做事,就坐在窗边看账本,或是跟周老板聊些南京的新鲜事。沈清梨听着,手里的针却不停,偶尔抬头时,见他正望着自己笑,便低头把丝线在指间绕个圈,心跳像被针尖轻轻扎了一下。
渐渐的,她自己也攒了不少积蓄,在绣庄后巷租了间小阁楼,上工图个方便。木楼梯踩上去咯吱响,却有扇朝南的窗,能看见邻家院里的石榴树,夏天时满树红果,像挂了串小灯笼。
夜里收工回去,就着煤油灯绣活,绣累了便推开窗,晚风带着石榴花的甜香飘进来,混着远处的叫卖声。她摸出枕下的小本子,上面记着攒下的银圆数,一笔一笔,像在描一幅安稳的画,画里有窗,有月,有永远不会被惊扰的日子。
她已经一周没有回江家了,只是第一天出来时草草写了封信寄回去,说自己找了份工,暂时不用麻烦江家照顾了。信纸折得有些歪,字里行间都透着仓促,像怕被人窥见心事。
这天,沈清梨正坐在桌前整理账册,红笔在纸上勾划,留下清晰的痕迹。忽然听见檐角铜铃“叮铃”一响,抬头见个穿藏青绸衫的老者站在门口,鬓角虽有些花白,腰背却挺得笔直,手里拄着根乌木拐杖,杖头雕着只衔珠的瑞兽,一看便知是体面人家的长辈。
“请问先生要点什么?”她起身时,指尖还沾着点账本上的墨迹,在素色袖口蹭了蹭,留下个淡淡的黑印。
老者目光扫过满架的绣绷,最后落在她脸上,眉梢微抬:“你就是沈清梨?”
沈清梨愣了愣,刚要答话,周老板从里间掀帘出来,见了老者连忙拱手:“江老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江老爷?沈清梨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账本差点滑落在地。她在江家住了两个多月,本想找个机会道谢却一直没见过他,而此刻他就站在眼前,眼神温和,像春日里的阳光。
“您是,江老爷?”沈清梨瞪大了双眼,神情间带着一丝无措,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江明远淡淡的笑笑,嗯了一声。
沈清梨没想到会这么巧,对这个救命恩人,她竟一点准备也没有。接着她慌忙福下身,膝盖差点撞上桌腿,声音里带着些微颤:“江老爷……您怎么会来?”
抬起头时,眼眶已经有点热。是他拯救了自己,拯救了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人,让她在兵荒马乱里,有了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
“谢谢您。”沈清梨出声,指尖绞着袖口,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子,“那日若不是江家收留,我……”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她想起城门口的混乱,想起父母倒在血泊里的模样,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江明远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温和地说道:“都过去了。”
“听陈妈说,你搬出来了?”
沈清梨这才回过神,脸颊腾地红了,慌忙福了福身:“是,江老爷……我怕给您添太多麻烦。”她想起自己那封潦草的信,字里行间都透着仓促,此刻面对江家主人,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心都在冒汗。
“谈不上麻烦,”江老爷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她手里的账册,又看了看柜台前那些绣着兰草的帕子,嘴角弯了弯,“周老板常夸你手巧,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妥帖孩子。”
周老板在一旁笑道:“清梨可是我们这儿的顶梁柱,账算得清,绣活更是没话说。”
沈清梨被夸得耳根发烫,低头盯着鞋尖:“都是周老板教得好。”
“以后若是无事可以多回去看看,我们江家随时欢迎。”他说,语气里带着长辈的慈爱。
沈清梨几乎无话可说,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表示自己的感谢,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红着眼眶的感激。
梨烬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