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血书 4 焚稿 (2-1)

残阳的余晖透过祠堂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笺月将那卷被篡改的阴卷残页摊在香案前，墨砚捧着从灶房找来的火折子，手却抖得厉害。阴卷的纸边还泛着幽蓝的鬼火余烬，"连中三元"四个字的焦痕里，隐隐能看见黑蝶翅膀的纹路。

"烧了它，就能断了慕氏残魂的念想。"笺月的声音很轻，指尖捏着的锁魂线却绷得笔直，金线在残页周围织成圈，像在防备随时可能冲出的邪祟。她能感觉到《浮世录》残页在怀里发烫，那是百工盟秘术在预警——这场焚烧绝不会轻易结束。

墨砚深吸一口气，将火折子凑向残页的一角。火苗舔舐麻纸的瞬间，没有预期的噼啪声，反而响起一阵细碎的振翅声。两人同时抬头，只见那些被烧成灰烬的黑蝶突然从纸边钻出，翅尖沾着未熄的火星，在半空盘旋成个青黑色的漩涡。

"是慕氏的残魂在护着卷！"墨砚的声音发颤，他想踩灭火苗，脚却像被钉在地上。漩涡中的黑蝶突然俯冲，一只接一只地钻进燃烧的残页里，火焰"腾"地窜起丈高，竟在火中凝成个模糊的人形，骨骼的轮廓在烈焰里若隐若现。

"以浮世录为引，显！"笺月猛地抽出怀中的残页，金粉在她掌心亮起刺眼的光。光线下，火中的人形渐渐清晰——哪是什么完整的魂魄，分明是半副枯骨，肋骨处缺了三根，脊椎上还缠着青黑色的阴木碎片，正是慕氏祖先被阴木替魂时留下的残躯。

"原来是副不全的骨头。"墨砚的声音里突然没了恐惧，只剩种荒诞的平静。他看着那半副枯骨在火里挣扎，阴木碎片与骨骼摩擦的声响刺耳得像锯木，突然扔掉火折子，"中举算什么？连自家祖先的债都还不清，考中了也是个黑心的官。"

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地上，用手指画出个歪歪扭扭的符——那是从《浮世录》残页上瞥到的镇邪符，此刻混着他的血，竟泛出淡淡的金光。"笺姑娘，你说过文牍契是共担因果，今日我就陪你担一次！"

笺月的锁魂线同时落下，金线缠着墨砚的血符，在半副枯骨周围织成个密不透风的网。网眼收紧的刹那，枯骨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阴木碎片"噼啪"炸裂，溅出的黑汁在网面上烧出一个个小洞。

"护卷百年，终成空……"枯骨的下颌骨开合着，声音里带着蚀骨的怨毒，"我替慕氏挣下百年富贵，你们凭什么断我的路？"

"凭你用阴木替魂，害了三条人命填河！"笺月的声音陡然拔高，锁魂线突然勒紧，将枯骨的脊椎勒出道裂痕，"《浮世录》里记着呢，那三个被你换走性命的书生，至今还在冥河底喊冤！"

墨砚的血符突然亮起红光，符纹顺着网眼钻进枯骨的裂痕里。"以墨氏血脉为祭，还！"他的指尖在地上疾画，血珠连成线，将镇邪符补得更完整，"慕氏欠的，我墨砚替你还！只求你别再缠着无辜的人！"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血符的红光与锁魂线的金光交织，在半副枯骨上凝成个"解"字。枯骨的挣扎渐渐平息，阴木碎片从骨骼里脱落，化作青烟消散，只剩下副惨白的骨头，在网中静静躺着，再无半分邪气。

祠堂的火焰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只留下满地的灰烬。那方人血砚台被烧得只剩拳头大的黑炭，表面的阴木纹路已经碳化，却仍在灰烬里泛着丝缕的热气。

"结束了。"笺月松开锁魂线，金线瞬间黯淡下去，像耗尽了力气。她看着墨砚，他的指尖还在渗血，脸上却带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墨砚捡起那半副枯骨，用布小心地包好："我要去冥河岸边，把它埋在当年那三个书生的衣冠冢旁。"他顿了顿，抬头看向笺月，"若有来生，再也不碰这些阴邪的东西，做个卖字的小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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