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因果

乾元山金光洞外，流云如絮缠绕着苍翠古松，洞内檀香袅袅，与煮茶时蒸腾的热气交织在一起。

太乙真人垂眸注视着青瓷茶盏中翻涌的碧色茶汤，长眉随着沸水的涟漪轻轻颤动。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指尖捏着茶筅缓缓搅动：“你已经多年不曾来看我了，如今是为何事？”

哪吒收了风火轮，混天绫垂落在身侧，喉结微动：“师父，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东海九公主，敖灵。”

搅茶的动作陡然停住，太乙真人沉默良久，将茶杯推向哪吒：“已经忘了的事，为何还要问起？”

“师父，这是我的记忆，该由我自己做主。”哪吒定定的望着自己的师父。

“哪怕知道了，你会因此痛苦一生呢？”太乙真人轻叹一声，“哪吒，神仙的一生实在太长，当年她扣下你的一魄，就是想让你全部忘记，你又何苦辜负她呢？”

“她死了吗？”哪吒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太乙真人沉默许久，点了点头。

“是因为我吗？”哪吒再问，声音沙哑得近乎破碎。

太乙真人望着眼前执拗的徒儿，苍老的面容上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色。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你们之间的因果早已说不清楚，到底谁是因，谁是果……当年发生了什么，为师也不清楚。”

“请师父告诉我全部。”哪吒突然撩开衣袍，单膝跪地。目光坚定而执着，却难掩眼底翻涌的痛苦与迫切，“我想知道关于她的所有事，哪怕那并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师父，求您了。”

太乙真人枯瘦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茶盏，声音像是被岁月磨去了棱角：“当年，你自刎陈塘关后，那孩子背着你的血肉，在乾元山山门跪了三日。石阶被血水浸透，她却连头都不肯抬，只求我救你。”

他顿了顿，回忆起了当年被血染红的乾元山。

“我查遍所有古籍禁咒，终于找到了一丝希望。我让她为你塑金身，攒功德，聚魂魄……再之后，她带着你离开了乾元山。三年之后，混天绫卷着你的三魂六魄来到我这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但我知道，她已经死了。因为她的本命法宝，以处于无主状态。”

“她怎么死的？”哪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混天绫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手腕，似在安抚。

太乙真人缓缓摇头，长胡须随着叹息轻轻晃动：“哪吒，为师……不知。”

“师父，我要怎么才能找回全部记忆。”哪吒想，如果这世间无人知晓，那他自己，一定是唯一的知情者。

太乙真人凝视着少年眼底翻涌的执念，慢慢开口：“你的记忆在你残缺的那一魄里，只要你找到那一魄，就能想起全部。”

少年眉间拧成死结，“可我该去何处找？”

千年了，他不是没尝试过寻找自己残缺的魂魄。

皆未果。

“魂魄之间会有感应，当你离那一魄很近时，它会迫不及待融入你。或许，你会频繁梦见过去。那是它想要归位的征兆。”

话音未落，哪吒浑身一震。

频繁做梦……

他在浮玉岛不就是这样吗？

难道，他的最后一魄，就在浮玉岛？

哪吒冷不丁地想起了阿灵。

他和自己梦中的敖灵，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可师父说敖灵已经死了……但一切都太过巧合。

如果阿灵就是敖灵，她为什么不认自己，难道她也失去记忆？还是说，她不想面对那些记忆……

突然，哪吒像是想到什么，从怀中拿出阿灵给他的荷包。颤抖的指尖挑开荷包暗扣，一片青蓝色龙鳞滑入手心。鳞片边缘泛着珍珠母贝的虹彩，在洞中火光下流转着光晕。

“这是……敖灵的护心鳞？”太乙真人凑近一看，有些不敢相信，“你从哪里得来的？”

哪吒却已经听不见，耳畔只回荡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顾不得礼数，他召出风火轮，火急火燎的往溺水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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