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死劫 (2-1)

时间转眼又过去两年，哪吒反复观察着掌心新长出的淡粉色纹路，这是魂体即将凝实的征兆。

两年来，他看着自己从透明虚影，渐渐能触到温热的烛泪，能在青砖上留下浅浅的脚印。

“哪吒。”敖灵撩开帘子走了过来：“有信众在千里外遭了洪灾，我得去看看。这或许是你塑仙躯以来最大的功德了！”

哪吒点点头，在洪灾中救几个凡人是很简单的事情，并不会遇到危险。于是他道：“早去早回。”

只是望着敖灵化作流光远去的背影，少年却下意识握紧了还未完全凝实的拳头。

香炉里的香灰突然无风自动，他心头泛起不详的预感，却没想到等来的，是李靖带着将士前来的身影。

“逆子！竟然敢以凡人之躯受香火！这是要折我们这做父母的寿啊！”李靖在见到哪吒金身时，什么都没问，怒气腾腾挥起了手中的鞭子。

他从石矶娘娘那得知这件事时还不信，如今看来，他还是小看了这个不孝子！想到哪吒自刎前的眼神，李靖知道，若让哪吒复生，等待他的将会是地狱。

绝不能让这逆子复生！

哪吒眼睁睁看着李靖挥鞭砸向金身，他愤怒着扑上前，却只触到一团虚影。他这才想起……魂魄无法触碰实体。

哪吒的魂体剧烈震颤，他不明白。

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他已经把血肉之躯还了李靖，为何李靖还不肯放过他！

“将这逆子投入溺水！”

将士们抬着残破的金身走向殿外，哪吒追至门槛，看着承载自己三年魂魄的神像坠入滔滔浊流。

浑浊的水流裹挟着碎金残片，将哪吒的魂魄狠狠压向溺水河底。

冰冷的淤泥缠住他虚浮的四肢，万年沉积的怨气如蛛网般密密麻麻缠上魂体，每一丝阴寒都在啃噬着他尚未完全凝实的灵魄。

他望着水面上逐渐远去的天光，耳中回荡着金身碎裂时刺耳的声响，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那些被溺水吞噬的冤魂裹挟着不甘与绝望，将他拖入更深的黑暗。

“为什么……”他无声的质问：“我已经还了血肉，为何还要赶尽杀绝？明明……”

明明只差最后一道功德，他就能还阳了！

明明只需要等到阿灵回来，他就能与她长相厮守了！

绝望与恨意交织，哪吒被拽入更深的河底。

突然，一道青蓝光芒刺破黑暗。

敖灵浑身浴血的身影冲破水面，龙尾上的鳞片因在溺水中强行使用灵力大片剥落。

她胸口的龙珠正发出刺目强光，在灵力暴走的轰鸣声中轰然炸裂。

龙绡绫如泣血的活物般缠住哪吒即将溃散的魂体，将他包裹起来。

“哪吒，别怕。”敖灵的嘶吼混着灵力爆破声，她强行压制住龙珠爆炸的反噬，用最后的力气将龙绡绫抛向乾元山方向。

溺水河面翻涌着漆黑浪花，第一次有生机冲破禁地。

哪吒涣散的意识里，还残留着溺水河底刺骨的寒意，直到听见那声熟悉的叹息。

“死劫就是死劫。”太乙真人拂尘扫过少年若隐若现的魂体，深深叹了口气：“我早知塑仙身哪有这般顺遂，却没想到……”

他望着龙绡绫上残留的龙鳞碎屑，声音渐沉：“需得有人以命相替，才能破这生死玄关。”

太乙真人望着龙绡绫飞来的方向，再次叹了口气，将一粒固魂丹渡入哪吒魂体。

灵珠子转世，天生缘浅，命中注定留不住任何缘分。敖灵死去后，这天地间，再也无真心护他之人。

太乙真人上西天求来佛莲，以莲花作为身体，助哪吒的残魂凝聚、复生。

只是当莲心处的少年缓缓睁开眼时，澄澈的眸光中，没有丝毫情绪。

“我是谁？你又是谁？”他问。

老神仙望着那双不染尘埃的眼睛，喉间泛起苦涩。

佛莲重塑仙身，却也洗净了所有前尘。

忘了，或许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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