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章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冷意的弧度:“以‘顾氏航运’的名义,高价租下来。租期…就签十年。租金一次性付清,足够庆云班另寻一处安稳的场地,甚至添置更好的行头。” 他看着经理震惊的脸,补充道,“记住,合同条款里写清楚,庆云班拥在租期内继续使用戏园演出的权利,任何人不得干涉。租金,从我的私人账户走,不要惊动公营账房。对外,就说是顾氏看中了那地段,暂时租来做仓库周转。”
经理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租地?这分明是拿顾家的钱,贴补庆云班,还要硬生生在三浦眼皮底下保住戏园!代价高昂,且后患无穷。
“少东家,这…这代价太大了!而且三浦那边,岂能善罢?万一他那边迁怒于我们……”
“他要的是那地,不是撕破脸。”顾怀章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顾家这块招牌,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硬砸。按我说的去做,立刻去办。务必,保住庆云班。”
经理看着顾怀章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多说无益,只能躬身应下:“是,少东家,我这就去办。” 他匆匆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顾怀章一人。他重新坐回皮椅,点燃了一支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亮得惊人。他并非一时冲动。庆云班是程砚秋的命脉,而程砚秋……那个在台上用灵魂唱戏的人,值得他如此。更何况,三浦的嚣张,也触及了他的底线。这既是对程砚秋无声的守护,也是对三浦的一次敲打。
只是,这笔“租金”,对眼下的顾氏而言,绝非小数。他揉了揉眉心,看着桌上那些关于货物扣押的文件,眼神变得更加凝重。与三浦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几天后,一笔数目足以惊人的款项悄然汇入了庆云班账房。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份措辞严谨、条款清晰的租赁合同副本。当老杨头捧着那张薄薄的纸,看着上面顾氏航运鲜红的印章和足以让戏班喘息数年的租金数字时,激动得双手颤抖,老泪纵横。
“砚秋!砚秋!有救了!庆云班有救了!”他跌跌撞撞地冲进程砚秋的厢房,将合同和汇票塞到他眼前,语无伦次,“是顾少东家!顾少东家仁义啊!他…他租下了咱们戏园!租金…这么多!还写明咱们可以继续唱戏!三浦…三浦那边,暂时不会来逼咱们了!”
程砚秋正在对镜勾画《牡丹亭》柳梦梅的剑眉。闻言,执笔的手在空中顿住。墨汁滴落在洁白的宣纸上,迅速晕开一团污迹。
他缓缓转过身,接过那张合同。冰冷的纸张,沉甸甸的金额。目光扫过“顾氏航运”、“租赁”、“十年”、“继续演出权利”等字眼,最后落在那个遒劲有力的签名——“顾怀章”。
一股极其复杂的感觉瞬间攫住了他。是绝处逢生的庆幸?是摆脱三浦纠缠的轻松?不,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一种被看穿、被介入、被一种巨大力量强行庇护的……不适感,甚至夹杂着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顾怀章,他凭什么?凭什么用这种方式介入庆云班的生死?那晚他掷地有声的“戏是戏,人是人”言犹在耳,如今这沉甸甸的“租金”,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又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连同整个庆云班都罩了进去。这算什么?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束缚?
“班主,”程砚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将合同递还给老杨头,“既然是顾少东家租的地,租金也收了,按合同办事便是。戏园……总归是保住了。” 他刻意忽略了那份“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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