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洛阳城浸在冷雨里,青石板路被冲刷得油亮,倒映着沿街灯笼昏黄的光晕。沈妄缩在布庄后巷的角落,单薄的身影几乎要被浓稠的暮色吞噬。他身上那件浆洗得发硬的粗布衫早已湿透,冷意顺着骨头缝往里钻,可比起身上的冷,心口那点被碾碎的钝痛更让人难熬。
“躲啊?怎么不躲了?”一个胖硕的身影堵住巷口,是布庄老板的侄子王垚。这小子仗着叔父在城里有点势力,专爱欺凌弱小,尤其盯上了沈妄这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此刻他踩着泥水走近,皮靴碾过积水溅起脏污,全落在沈妄裤脚。
“听说你娘当年被仙门和她自己的手下联合起来给杀了?”王垚嗤笑一声,抬脚就往沈妄小腿踹去,“难怪你这野种身上总一股子晦气,留着也是祸害!”
沈妄被踹得一个踉跄,扶住身后的土墙才没倒下。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雨珠,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紫色——那是魔族血脉被激怒时的征兆。他能反手拧断这胖子的胳膊,能让这整条巷子的人都尝尝魔气蚀骨的滋味,可他不能。
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沾血的指尖一遍遍划过他掌心的纹路:“别报仇,别认祖,好好活着……”他藏在洛阳城,藏在这布庄打杂,就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查清母亲临终前那半句没说完的“仙门里有……”
“哑巴了?”王垚见他不吭声,更来了劲,招呼身后两个跟班,“给我打!让他知道,魔崽子就该待在泥里!”
跟班狞笑着上前,拳头带着风声砸过来。沈妄闭了闭眼,正要硬生生受下,耳畔却突然响起一阵极轻的破风声,像有什么东西穿透了雨幕。
下一瞬,王垚的拳头停在半空,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后颈多了一片薄薄的冰晶,寒气顺着衣领往里钻,冻得他牙关打颤。
巷口的雨帘被拨开,一道月白身影立在那里。
来人披着件素色披风,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却没沾湿半点衣袍,显然是用灵力护着的。他手里握着柄长剑,剑鞘是上好的鲨鱼皮,在昏暗中泛着温润的光。那张脸藏在披风阴影里,只露出一截线条干净的下颌,和一双比秋雨更冷的眼睛。
是谢清辞。
沈妄前几日在城门口见过他。那时这位青云门的天之骄子正陪着师门长辈拜访洛阳知府,一身月白道袍在官服里格外扎眼,像株长在泥沼里的玉兰花。他当时只觉得这人太干净,干净得不像会沾人间烟火的。
此刻这株“玉兰花”正看着王垚,声音比巷角的冰棱还冷:“住手。”
王垚浑身一颤,转头看见那张脸,腿肚子都软了。他在知府宴上远远见过谢清辞,知道是能让知府都客客气气的仙门贵人。可他仍存着侥幸,梗着脖子道:“仙长别多管闲事!这是我们凡人之间的事,他是……”
“他是我青云门预备弟子。”谢清辞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明日便要随我回山。”
沈妄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他从未见过谢清辞,更别提什么预备弟子。
王垚也懵了:“不可能!他就是个……”
“你质疑我?”谢清辞微微偏头,目光落在王垚后颈那片冰晶上。冰晶瞬间又厚了几分,王垚疼得“嗷”一声叫出来,再也不敢废话,带着跟班连滚爬地跑了,连踩掉的靴子都没敢回头捡。
巷子里只剩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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