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粉笔灰里的距离

开学第一周总带着点兵荒马乱的意味。

班主任是个戴黑框眼镜的数学老师，姓周，说话时总爱用指关节敲讲台，粉笔灰在他挥动手臂的弧度里簌簌往下掉。

林溪的数学不算好，尤其怕周老师突然点名提问。她总习惯性地把笔记本摊得很开，笔尖悬在纸上，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瞟——江熠的草稿纸永远写得乱七八糟，公式和涂鸦挤在一起，偶尔还能看见几个歪歪扭扭的篮球架。

“林溪，这道题的辅助线怎么画？”

突然被点名，林溪猛地站起来，脸颊瞬间涨红。她盯着黑板上的几何图形，脑子像被橡皮擦过一样空白。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窃笑，她攥着笔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

“延长BC到点D，让CD等于AC。”

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提示，带着点憋笑的气音。林溪愣了愣，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周老师推了推眼镜：“思路对了，坐下吧，下次注意听讲。”

她坐下时后背都在发烫，偷偷往江熠那边看，发现他正低头在草稿纸上画小人，嘴角还勾着点得逞的笑。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刚好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谢……”林溪刚想开口，江熠却突然转过来，飞快地往她桌上放了颗水果糖，橘子味的，包装纸亮晶晶的。

“贿赂课代表的。”他眨了眨眼，用口型说。

林溪这才想起，自己昨天被临时指派当了数学课代表。她捏着那颗糖，糖纸的棱角硌着掌心，心里却像被橘子味的汽水浸过，悄悄漾开点甜。

课间操是最热闹的时候。林溪的体力不太好，跑圈时总落在队伍后面，校服外套被汗水浸得发潮。她正喘着气想放慢脚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风，江熠抱着篮球从她身边跑过，故意撞了下她的胳膊。

“快点啊，林小溪，要被体育老师抓了！”他的声音混在操场上的喧闹里，像颗小石子投进水里。

林溪愣了愣，居然真的加快了脚步。跑到终点时，她扶着栏杆弯腰喘气，江熠已经和几个男生凑在篮球架下说笑，他脱掉了校服外套，白色T恤后背洇出一块深色的汗渍，远远看过去，像幅鲜活的画。

不知是谁喊了声“江熠，接球”，篮球带着风声飞过来，他猛地转身起跳，手臂划出利落的弧线，球稳稳落进篮筐。落地时，他的目光越过人群，刚好和林溪撞在一起。

林溪像被烫到一样立刻移开视线，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江熠拿着瓶矿泉水走过来，瓶身还挂着水珠。

“给。”他把水递过来，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不用了，我带了……”

“拿着吧，看你快渴死了。”他直接把水塞进她手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掌心，冰凉的触感让两人都顿了一下。

江熠先回过神，挠了挠头转身跑开，背影看着有点仓促。林溪握着那瓶还带着他体温的水，站在原地，看着他重新扎进那群男生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原来人和人的距离，有时远得像隔着喧闹的操场，有时又近得，只差一句没说出口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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