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在织布机的侧面画了道时间轴,从光绪年间苏氏布庄立庄那年,一直画到今天,每个重要的节点旁都画了个小物件:有母亲用过的缠线板,有陈砚出国前的画笔,还有念念刚出生时,苏晚用碎布缝的小老虎。“线是直的,”他给时间轴描墨时说,“但日子是绕着这些物件转的,就像织布机上的线,看着乱,其实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走。”
傍晚突降雷阵雨,织到一半的布被匆匆搬进屋里。苏晚发现,雨丝透过窗棂落在布上,竟在玉兰旁边洇出片淡淡的水痕,像真的沾了露水;陈砚则指着龙脊的末端,那里被风吹得歪了几针,倒像龙在雨里摆尾,添了几分活气。
“雨也在帮忙织呢,”他笑着用宣纸吸去布上的水,“知道咱们的故事里,不能少了回春巷的雨味。”
雨停后,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在湿漉漉的布面上。机器吐出最后一段金线,织出个小小的“完”字,却在字尾留了根长长的线头,像特意等着谁来续。苏晚取来母亲那半板老蚕茧,把线头缠在茧上,茧上的牙印在月光下泛着浅黄,像颗含在时光里的糖。
“这不是结尾,”她摸着线头说,“是给明天留的引子。”
夜里,布庄的灯亮到很晚。念念趴在织好的布旁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桑葚酱,是下午偷偷抹的,在布角印了个小小的紫点,像颗不小心落在故事里的星。苏晚给她盖毯子时,发现她的小手正攥着根蚕丝,丝的另一端缠在织布机的经线架上,像握着根没断的线。
陈砚在空白的织图纸上画了只展翅的蝴蝶,翅膀上的纹路一半是苏晚的针脚,一半是机器织的线,中间用淡淡的墨线连起来,像两个时代在握手。“等明天,”他把图纸递给苏晚,“咱们就把这蝴蝶织在‘完’字后面,让它带着线头飞。”
檐下的蝉鸣不知何时歇了,只有远处染坊的木槌声还在响,咚、咚、咚,像在给织布机打拍子。苏晚把陈砚画的蝴蝶贴在织布机上,月光透过蝉翼般的蚕丝,在蝴蝶翅膀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忽然觉得这台机器、这卷布、这满院的蚕茧和丝线,都像活了过来——老的故事在丝里沉睡着,新的故事正顺着线爬出来,缠缠绕绕,织成没有尽头的梦。
而那根留在“完”字尾的线头,正随着穿堂风轻轻晃着,像在说:明天的线,该用什么颜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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