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回响·续章 (2-1)

手稿的注释争议比白溪预想中更复杂。当她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瓦西里书房的丝绒沙发上时，指尖敲键盘的力度都带着学术特有的严谨，连语调都比平时冷了三分。

“这里的动词变位有歧义，”她指着屏幕上放大的扫描件，余光都没分给递来咖啡的瓦西里，“如果按军事文献的常规用法，应该是‘部署’而非‘驻扎’，这会直接影响对当时边境防御体系的判断。”

瓦西里把咖啡杯放在她手边的矮几上，杯沿碰出轻响。他没像往常那样调侃，只是弯腰看她的屏幕，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密密麻麻的文字：“需要查军械库的原始档案吗？我可以联系档案馆馆长。”

白溪终于抬眼，眼里还带着对文献的专注：“真的可以吗？那批档案据说二战后就没对外开放过。”

“对别人不行，”他指尖在她屏幕边缘轻敲，落点离她的手背只有半寸，“对你可以。”

空气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壁炉的火偶尔噼啪一声。白溪后知后觉地避开他的视线，重新盯着屏幕：“谢谢，我会自己写申请函。”

“白小姐要和我划清界限？”瓦西里直起身，语气里带着笑意，“还是觉得，赌场老板的人情会玷污你的学术清白？”

这话戳中了白溪潜意识里的顾虑。她关掉文档，认真地看向他：“瓦西里，我很感谢你的帮助，但学术研究需要独立客观。你的身份特殊，我不想让别人误会研究结果的公正性。”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笑意从眼底漫出来，冲淡了眉宇间的冷意：“我以为你会说‘我们只是文献借阅关系’。”

白溪抿紧唇：“事实就是如此。”

“是吗？”瓦西里俯身，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把她圈在小小的空间里。雪松气息瞬间压过咖啡香，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那上周是谁在涅瓦河边，让我帮她拍了三十七张手稿相关的地标照片？”

白溪的耳尖发烫，却依旧板着脸：“那是为了还原历史场景的必要取证。”

“取证需要站在桥栏边等四十分钟日落吗？”他步步紧逼，呼吸几乎要落在她额头上，“需要让我把围巾解下来给你裹着吗，白研究员？”

学术冷静在这种近距离的拉扯下摇摇欲坠。白溪攥紧笔记本电脑的边缘，声音却依旧保持平稳：“当时气温骤降，属于突发情况处理。围巾我已经洗干净晾在客房了。”

瓦西里忽然低笑出声，直起身时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好吧，尊重白研究员的专业性。”他转身走向书架，“但档案申请函我来递更高效，这属于资源合理利用，不算干涉学术。”

白溪看着他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键盘。她不得不承认，他总能精准地找到让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接下来的一周，白溪泡在档案馆和图书馆里，几乎把自己熬成了熊猫眼。某天深夜她抱着档案袋走出档案馆，却发现瓦西里的车就停在路边。

“上车，”他摇下车窗，冰蓝色的眼睛在夜色里格外亮，“送你回学校。”

“不用，我可以……”

“我刚从赌场过来，顺路。”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或者你想让我在这里和你讨论‘驻扎’与‘部署’的语法区别？”

车里暖气很足，白溪抱着档案袋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人把毯子盖在她身上，带着熟悉的雪松味。

“瓦西里，”她迷迷糊糊地开口，“你为什么会有那些手稿？”

车厢安静了几秒，才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我曾祖父是叶卡捷琳娜时期的史官。”

白溪猛地清醒：“这很重要！你家族里可能还有相关的私人日记或书信，对研究……”

话没说完，就被他轻敲额头的动作打断：“白溪，现在是凌晨两点，暂时把你的学术雷达关掉。”他看着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忽然笑了，“明天带你去我祖母家，她保管着阁楼里的旧箱子。”

白溪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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