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轻 (2-2)

“画下来。”张婷突然说，她捡起块炭笔（这是老头偷偷给我们的），在祠堂的白墙上画。先画那个“圀”字旗，再画举竹枪的人，画他们脚下的土路，最后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在峡谷那边亮起来。这是我们做动画时的习惯，再乱的场景，分镜一摆就清楚了。

武士的队伍已经走远了，竹枪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像串歪歪扭扭的省略号。铜锣声还在断续地响，这次却带着点空落落的回音，像我们没做完的短片里，被剪掉的旁白。

老头往我们怀里塞了几个饭团，稻壳硌得牙床疼。他指着墙上的画，又指了指峡谷，突然做了个“跑”的动作，嘴里喊着“Nobunaga”。这个词的尾音拖得很长，像在喊一个很远的名字。

我摸了摸和服口袋里的银簪，金属被体温焐得发烫。远处的风里传来隐约的呐喊，像无数根线被突然绷紧。我们或许永远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要举着竹枪冲向铁炮，但至少此刻，我们能用炭笔把这一切记下来——记那面卷边的旗，记竹枪上的毛刺，记那个掉了马镫的武士，像存一帧一帧的原画，免得它们被风刮散了。

陈阳突然在墙上补了笔，给举竹枪的小人画了个笑脸。线条歪得厉害，却让整个画面活了点，像我们总在失败的分镜里加的小彩蛋。

“走吧。”我拽起他们，往山洞的方向退。和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竹条，发出沙沙的响。或许这场仗会像没渲染完的片段一样潦草，但那些奔跑的足轻，那些被风吹卷的旗，总该有人替他们画下来，哪怕画的人，连他们的语言都还没学熟。

风里的铜锣声渐渐远了，只剩下檐角的风铃还在晃，叮铃叮铃，像在数着什么。数足轻们的脚步？还是数我们墙上那幅没画完的画？

管他呢。动画不就是这样？哪怕只有一帧，也得画下去。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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