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战 (2-1)

西洋商人阿尔芒离开那古野城的前一天，我们蹲在“动绘屋”的木桌前，把所有铜币倒在纸上——叮叮当当滚了一片，陈阳数到最后，指尖在桌面上敲出个数字：“三千七百四十五文。”

“够买两匹好布，或者一整车糙米。”王玥用手指把铜币归成小堆，像在做动画分镜的时间轴，“但去欧洲，怕是连港口都到不了。”

这话是前几天定的。阿尔芒展示的西洋地图上，欧洲在海的尽头，像片被墨水晕开的叶子。他说那里有能画出“会动的画”的机器，还有比和纸更光滑的羊皮纸，“你们的‘动绘’，在那里能换黄金。”

我们盯着地图看了半宿。张婷突然用炭笔在地图边缘画了条线——从那古野城到港口，再到海上的船，最后画了个小小的画铺，门口挂着“动绘屋”的木牌。“得去看看，”她说，“就算回不去原来的世界，至少看看另一种‘动’的可能。”

可三千多铜币，连租艘去港口的货船都不够。陈阳把铜币摞成小塔，突然敲了敲桌子：“得找人合伙。就像以前做毕业动画，一个人画不完，得组队。”

我们第一个找的是阿雪。她上个月来城里卖腌梅子，听说我们要画遍天下，眼睛亮得像星星。“我能做干粮，还能织布换钱。”她摸着我们画的铁炮“动绘”，突然笑了，“我丈夫以前总说想去海边，现在我替他去看看。”她带来的不仅是织布的手艺，还有村里老头编竹器的法子——竹筐能装画，还能卖给商人换路费。

接着是铁匠的儿子小治。他爹去年在战场上没回来，小伙子却把打铁的手艺学了个精。我们画铁炮“动绘”时，他总蹲在窗边看，后来能指着画说哪里的铁件该加厚。“我能修铁炮，还能给你们做铁笔。”他攥着把自己打的小刻刀，刀刃亮得能照见人，“阿尔芒说欧洲的铁匠用风箱，我想去学学。”

最后来的是那个买过我们年画的足轻武士，叫平助。他在战场上被铁炮震坏了耳朵，退下来后总在町里晃悠，看我们画“动绘”时总蹲最久。“我认识去港口的商队，还会用长枪挑行李。”他说话声音有点大，却很认真，“你们的画能让足轻看懂怎么打仗，也一定能让更多人看懂这个世界。”

人凑齐那天，我们把画铺的木桌搬到院子里，张婷铺开张新画的“路线动绘”——从那古野城出发，到港口的船是第一帧，海上的波浪是中间帧，最后一帧画着座尖顶的房子，门口摆着我们的画。

“现在有六个人，”我数着铜币，把它们分成六份，“我们得再画一百套铁炮‘动绘’，卖给兵营；小治打些铁制的画框，阿雪织装画的布袋；平助去联系商队，问问能不能搭货船。”

阿雪突然从布包里掏出个小陶罐，里面装着晒干的梅子：“这能当路上的口粮，还能换水喝。”小治把刻刀放在桌上，刀刃在月光下闪了闪：“我今晚就去打铁框，刻上‘动绘屋’三个字。”平助拍着胸脯，声音震得木桌都响：“商队的头领我认识，他欠我个人情，肯定给便宜价！”

陈阳突然把铜币重新摞起来，这次摞成了高高的一叠。“以前在动画班，总觉得人多了麻烦。”他笑着说，“现在才发现，人多了，连铜币都像变多了。”

王玥把分镜稿分给每个人，上面标着谁负责画，谁负责上色，谁负责装订。“就像做长篇动画，”她说，“每个人都是一帧，拼起来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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