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 (2-1)

海风卷着蓝花楹的花瓣掠过脚背，姚鉴栩的指尖还停留在刚埋好婚戒的泥土上，掌心那道被戒指硌出的红痕，像道未愈合的伤疤。船头的身影逆着光，半边疤痕在夕阳下泛着浅淡的色泽，可那双眼睛里的温柔，和记忆里无数个深夜替她掖被角时一模一样。

“你没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不敢相信的确认。银辰猛地攥紧她的衣角，少年镜片后的眼睛瞪得通红，银星则抱着素描本，指尖在画纸上那行“圣托里尼的海风”上反复摩挲。

帆船靠岸的瞬间，凌云霄踉跄着跳下船舷。他的左腿明显不便，裤管下露出金属支架的轮廓，想来是被横梁压住时落下的伤。他没说话，只是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姚鉴栩的心跳上。

“神经毒素的解药，是父亲实验室的备份。”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疤痕覆盖的嘴角牵起个难看的笑，“当年他逼我们互搏，我故意让野注射了失效的试剂，真正的毒素在我体内潜伏了十年。爆炸那天，横梁压住的是毒素发作的剧痛，不是致命伤。”

姚鉴栩突然想起那些他背对着她洗澡的夜晚，想起他总在深夜蜷缩在书房，想起他围巾下若隐若现的针孔——原来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全是他与死神周旋的证据。

“那‘月桂计划’呢？”她捡起地上的匕首，却没再举起，“我父母的车祸，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凌云霄的目光暗了暗，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日记。扉页上是少年稚嫩的字迹，记录着2005年夏天：“爸爸让我把刹车片换成劣质品，他说这是‘净化计划’的一部分。我偷偷换了回来，可第二天报纸上还是登了车祸新闻。”

“我换的刹车片被掉了包。”他的指尖划过日记上的褶皱，“这些年我一直在查，查到野早就被父亲洗脑，成了他最锋利的刀。他假装顺从，就是为了找出所有受害者的名单。”

银星突然指着海面尖叫。远处的海平线上，几艘黑色快艇正破浪而来，船头的骷髅旗在暮色中格外刺眼。

“是父亲的残余势力。”凌云霄将姚鉴栩护在身后，从船板下抽出把枪，“他们要的不是证据，是所有知情人死。”

枪声突然在海边炸开，蓝花楹的花瓣被惊得漫天飞舞。姚鉴栩拉着银辰银星躲到礁石后，看着凌云霄单腿跪在沙滩上射击，金属支架在沙地上划出深深的痕。他的动作不如从前利落，可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地命中目标，像头被逼入绝境却依旧凶猛的孤狼。

当最后一艘快艇起火沉没时，凌云霄的肩膀也中了一枪。他靠在礁石上喘息，血珠滴在沙滩上，晕开一朵朵细小的红。

姚鉴栩冲过去按住他的伤口，眼泪砸在他的疤痕上：“你这个骗子！明明说要一起种蓝花楹！”

“现在种也不晚。”他笑着握住她的手，将一枚蓝花楹种子塞进她掌心，“圣托里尼的土壤，适合新生。”

银辰突然举起平板电脑，国际刑警的视频通话界面上，凌云峰被戴上手铐的画面格外清晰。少年推了推眼镜：“所有证据都已核实，包括父亲藏在瑞士银行的受害者赔偿款。”

夜色渐浓，蓝花楹的香气混着海风漫过来。姚鉴栩看着凌云霄肩上的伤，看着银辰银星眼里重新亮起的光，突然明白所谓的救赎，从来不是抹去过去的疤痕，是带着伤痕继续前行的勇气。

她蹲下身，将那枚种子埋进沙滩，又把变形的婚戒放在上面。海浪涌上来，漫过脚背，像在轻轻亲吻这片承载了太多痛苦与希望的土地。

“明年花开的时候，”她轻声说，指尖与凌云霄的交叠在一起，“我们带着孩子们来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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