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时,那丛植物的根须竟顺着星轨塔的基座爬了上来,在塔身勾勒出蜿蜒的银绿色纹路。孩子们每天都来数新抽出的卷须,说它们像极了自己写给远方笔友的信,弯弯曲曲却总朝着一个方向。有天清晨,最早来的女孩发现,卷须的顶端顶着细小的花苞,花苞里裹着层薄薄的银纱,透过纱能看见里面流转的光,像谁把星星的碎屑缝成了襁褓。
阿星找来梯子,凑近看那些花苞。忽然有片银纱飘落,落在他手背上,竟化作串极小的星轨坐标。他翻开父亲留下的观测日志对照,发现那是三十年前失踪的观测站位置。“原来它们在帮我们记着没走完的路。”他话音刚落,所有花苞突然轻轻摇晃,塔下的苔藓丛也跟着亮起来,映出条被荒草掩盖的石阶,通向山后的密林。
林穗带着孩子们沿着石阶走去。石阶缝隙里长满发光的地衣,踩上去会留下淡淡的光印,像串会发光的脚印。走在最前面的小男孩突然停住,指着前方的老树:“树上有银片!”树干上钉着块褪色的银牌,背面刻着的星图,正和阿星手背上的坐标吻合。银牌旁的树洞里,藏着本泛黄的记录本,里面夹着张合影——年轻的观测员们围着篝火,其中一人胸前的银饰,和现在最小的女孩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是我爷爷!”女孩突然喊道。记录本里掉出片干枯的花瓣,正是那丛植物去年落下的,花瓣上用银粉写着行小字:“光会记得所有相遇的时刻。”这时,林穗腕间的光痕突然发烫,与树洞里的银牌相呼应,远处的星轨塔传来声轻响,像是有什么碎片终于归位。
夏夜的星轨塔下,那丛植物开了第一朵花。花瓣是半透明的银紫色,中心的花蕊像个小小的星轨仪,转着转着,竟把周围孩子们的银饰都吸得微微悬浮起来。银饰在空中连成环,环心正好对着那朵花,花蕊里便吐出缕极细的光,缠着银饰环转了三圈,再散开时,每个孩子的银饰上都多了道新的光纹,是身边同伴的印记。
穿蓝布衫的老人笑着说:“这是‘羁绊花’呢。”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些收集来的银饰碎片,“当年我父亲说,等这花开了,就能把散落在各地的碎片都找回来。”他把碎片放在花下,花瓣立刻轻轻合拢,再张开时,碎片已经拼合成枚完整的银坠,坠子上的星图,恰好补全了孩子们银饰拼出的星图缺角。
林穗站在花旁,看着银坠在月光下流转的光。她忽然想起父亲笔记里没写完的后半句,此刻竟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而家,就是所有光纹交织的地方。”风过时,花瓣轻轻颤动,把这句话变成细碎的光点,落在每个孩子的发间,像撒了把会发光的种子。
来年春天,星轨塔周围长出了成片的羁绊花。远远望去,整片花田像被揉碎的星空铺在地上,风一吹,所有花瓣同时转向星轨塔的方向,仿佛无数双眼睛,望着那个收集了所有光与记忆的地方。孩子们在花田里奔跑,银饰碰撞的声音和花瓣的轻响混在一起,竟和那台旧收音机里母亲的笑声渐渐重合。
林穗和阿星坐在塔下的石阶上,看着花田里追逐的身影。阿星的银链缠上林穗的手腕,两道光痕融在一起,在地上映出朵发光的花。“你看,”林穗轻声说,“我们也成了彼此的光轨。”远处的地平线上,新的光轨正从花田延伸出去,像条银色的丝带,往更遥远的地方飘去——那里,或许正有个孩子,攥着祖传的银片,望着星空辨认方向。
而星轨塔的塔顶,那束曾分开无数道的光,此刻重新聚成一道,笔直地冲向天际,却在最高处突然散开,化作漫天的光雨落下来,落在花田,落在孩子们的发间,也落在每个等待与被等待的角落。仿佛在说:不必急着抵达终点,因为每段相遇,都是光轨最美的转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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