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星轨塔的纹路时,林穗才发现塔身那些暗红正在褪去,露出底下更深邃的银绿色,像被重新擦亮的星轨。阿星蹲在羁绊花丛前,指尖轻触一片刚舒展的新叶——叶面上的纹路竟与他们手背上的光痕一模一样,连最细微的分叉都分毫不差。穿蓝布衫的老人颤巍巍地展开信笺,那些刚长出的字迹旁,不知何时多了行极浅的小字,是那位戴银饰的姑娘的笔迹:“我托风寄过三回花种,原来你们都收到了。”
孩子们的欢呼声突然响起。寻光队里最小的女孩举着罗盘转圈,原本冰冷的盘面此刻烫得惊人,指针不再乱晃,而是稳稳指向冰崖方向——那里的黑雾已彻底消散,露出被银晶覆盖的陡峭岩壁,冻着观测站站长的那块银晶正在融化,水珠顺着晶面滑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光河,里面游动着细碎的星点,像把整片星空都揉碎在了水里。
“快看!”有人指着天幕。原本裂开的地方正被银绿色的光带缝合,归星的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甚至能看清星轨上流转的光纹,像无数条银色的河在天上蜿蜒。更奇妙的是,那些光纹落下的轨迹,恰好与地面星图防御网的线条重合,塔下的羁绊花丛、冰崖的银晶、孩子们身上的光痕,甚至林穗怀里银盒透出的微光,都在沿着这些轨迹轻轻震颤,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同一个节拍里呼吸。
阿星突然想起父亲观测镜里的画面。他跑到塔底那台半埋在土里的旧观测仪前,拂去上面的灰尘——镜片不知何时变得光洁如新,映出的星空不再有黑雾啃噬的痕迹,反而能看到几颗从未见过的新星正在闪烁。他伸手去碰镜筒,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镜面上就浮现出一行字,是父亲的笔迹,比信笺上的更清晰:“每个守光人,都会变成新的星。”
林穗抱着银盒走过来时,正看见阿星的手背上,光痕的末端多了个极小的星芒图案。她低头看自己的,发现同样的位置也有一个,只是形状更像朵半开的花。老人凑过来看了看,笑着指了指自己手腕:“我这也有,是片叶子呢。”孩子们纷纷伸出手,光痕末端的印记各不相同,有的像罗盘指针,有的像信笺一角,却都在晨光里泛着暖融融的光。
羁绊花丛里突然传来“啪”的轻响。一朵花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花瓣层层展开,露出中间金色的花蕊,花蕊里浮着个极小的光珠,凑近了看,里面竟映着民国观测站的全貌——不是废墟,而是灯火通明的样子,有人正举着油灯在记录星图,窗台上还摆着一盆和这里一模一样的花。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整片花丛的花苞都开了,每个花蕊的光珠里都藏着不同的画面:八十年代的荒原上,信号灯在黑雾退去后重新亮起,有人在灯下写着新的观测日志;戴银饰的姑娘站在花田里,手里的信笺终于盖上了邮戳;父亲举着观测镜的背影,在星光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些光珠……”林穗轻声说,“是没被抹去的记忆。”
阿星突然抓起她的手往冰崖跑。孩子们和老人紧随其后,光痕连成的银线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光带,像在地上画了条新的星轨。冰崖下,新钻出来的幼苗已经长到半人高,根须在地面织成细密的网,网眼里渗出的液珠不再蚀穿石板,而是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指甲盖大的小花。观测站站长的身影已经完全从银晶里走了出来,他穿着厚重的防寒服,手里还攥着半截冻硬的铅笔,看到他们时,先是愣住,随即露出个极浅的笑:“我就知道,总会有人接下去的。”
银盒里的信笺突然哗啦啦地翻动起来,最后停在一张空白的纸上。林穗拿起笔,阿星凑过来握住她的手,两人一起在纸上写下第一行字:“今天,黑雾退了。”笔尖落下的瞬间,纸上泛起银光,自动浮现出他们光痕的图案。孩子们挤上来,每人都在纸上添了一笔,老人写下自己的名字时,纸角突然多出一行日期,正是他年轻时在荒原上记录的那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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