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冰冷审视,像评估物品旁不合时宜的装饰品。嘴角淤青在阴影里更刺目。目光在林哲干净阳光侧脸停留极短一瞬,随即移回窗外虚无某处。只是周身原本沉寂的低气压,似乎更沉郁几分,像风暴前堆积的铅云。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捻动校服拉链冰冷的金属头,指腹摩擦微小的凸起,带着不易察觉的、压抑的烦躁。
阳光斜斜分割教室。靠窗角落,新来的林哲像突然坠入水面的温暖光球,试图照亮桑榆沉寂的孤岛。后排阴影里,江逾白像沉默的、锈迹斑斑的雕塑,冰冷注视这一切。空气里,无形的弦悄然绷紧。桑榆口袋里的药瓶,冰凉贴着皮肤,如同沉默倒计时器,继续着冷酷读秒。
放学铃声尖锐地划破空气,教室里瞬间喧嚣起来,桌椅碰撞声、拉链声、说笑声混杂成一片离场的序曲。桑榆收拾书包的动作依旧缓慢,刻意等到人潮散去大半,才背起那个沉甸甸的书包——里面不仅装着课本,更装着那个冰凉的药瓶和心底沉甸甸的疑问。
走出教室门,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情绪,朝后门江逾白座位的方向瞥了一眼。
空的。
那把破旧的黑色吉他包像一具沉默的残骸,依旧随意地靠在墙边,坏掉的拉链处,断裂的琴颈木茬依旧刺眼地暴露着。而他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如同昨日巷口那个凝固的剪影最终也会消散在暮色里。心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漾开微不可查的涟漪,很快被更深的疲惫淹没。她摇摇头,将这点莫名的情绪甩开,汇入稀疏的人流,走向那条僻静的后巷小路。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伶仃单薄。巷子依旧狭窄、杂乱,堆满废弃课桌椅和蒙尘的建筑垃圾。走到昨天被堵、也是昨天捡到笔记本的那个转角处,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心脏微微提起,警惕地环顾四周。风吹动废纸的沙沙声,野猫窜过的影子,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她松了口气,正要加快脚步离开这个总让她心有余悸的地方。
然而,就在她目光扫过昨天塞着笔记本的那堆废弃桌椅时,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墙角,那堆桌椅的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着最后一点黯淡的天光。
不是笔记本。
是一个小小的、金属质地的物品。它半掩在灰尘和碎木屑中,只露出一个不起眼的尖角。
桑榆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鬼使神差地,她再次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污秽,蹲下身,拨开覆盖在上面的杂物。
那是一个吉他拨片。
塑料材质,边缘已经被磨得有些圆滑,呈现出一种使用很久后的陈旧感。原本应该是鲜亮的蓝色,如今却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垢,显得有些黯淡。拨片的中心,似乎刻着一个小小的字母,但被污渍覆盖,看不真切。
这拨片…是昨天随着那本笔记本一起掉出来的吗?还是属于那把被砸坏的吉他?
桑榆犹豫了一下。昨天捡笔记本引发的风暴还历历在目,那深蓝色封皮下的秘密和那张写着“救救我”的纸片带来的寒意尚未消散。理智在疯狂警告她:别碰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
可是…这个小小的拨片,孤零零地躺在这肮脏的角落,像被遗弃的碎片。它和那个沉重的笔记本,那把残破的吉他,还有江逾白死死抱住本子时眼中那片荒芜的沉寂……这些画面碎片般在她脑中闪过,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捏住了那枚冰冷的拨片。触感坚硬、冰凉,带着灰尘的颗粒感。她将它攥在手心,小小的锐角硌着掌心,带来一点微弱的刺痛感。
她站起身,没有再看那堆废弃桌椅,快步离开了后巷。夕阳彻底沉没在地平线以下,暮色四合,寒意渐起。攥在手心的拨片,冰冷而沉默,像一个新的、微小的谜题,加入了那本深蓝色笔记本带来的巨大疑云之中。
薄荷味遗憾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