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简5

车轮碾过公寓楼下铺着的鹅卵石小径，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宛如某种古老的密码在地面上轻轻破译。夜色已深，公寓楼外墙上攀爬的藤蔓被路灯镀上一层柔黄的光晕，叶片边缘凝着的露水在车灯扫过时，闪烁得如同撒落的碎钻。

桃书侧头看向身边的男孩，见他蜷在座椅角落，小小的身子随着车身停稳而轻轻晃了晃，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了颤。

他本想伸手将这孩子打横抱起——方才在火场边缘走了不少路，又经历了那样的变故，任谁都会脱力。指尖刚要触到江照单薄的肩骨，那孩子却猛地睁开了眼。

不是睡眼惺忪的茫然，而是瞬间绷紧的警惕，像一头被惊醒的幼兽，瞳孔里映着车窗外晃动的树影，锐利得惊人。直到看清是桃书，那骤然竖起的汗毛才微微平复，但身体依旧保持着僵硬的线条。

“到了。”桃书收回手，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告知一个寻常的时间节点。他推开车门，夜风裹挟着楼下花园里月季的甜香涌了进来，冲淡了江照身上残留的烟火味。

江照没应声，自己掀开安全带，动作略显笨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强。他跳下轿车时，赤裸的脚底不小心蹭到车门下方的金属边框，疼得他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桃书将这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却没有点破。他领着江照走进公寓大堂，感应门无声滑开，中央空调送出的冷气带着滤净后的清新空气，与外面的夜色形成鲜明的分界。大堂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江照踩上去时，能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不点，与周遭光洁明亮的环境格格不入。

电梯上升时，江照盯着不断跳动的数字，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桃书站在他身侧，能闻到他头发里混杂的焦糊味，那气味像一层顽固的壳，包裹着这个孩子经历的一切。

“怕电梯？”桃书忽然开口，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江照猛地摇头，脖颈处的皮肤因为这个动作而绷出一条纤细的青筋。“不怕。”他低声说，声音依旧沙哑，像磨砂纸擦过木头。

桃书没再追问。电梯“叮”一声到达，门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类似于檀木与清茶混合的香气扑面而来。这是他公寓的味道，沉稳而干净。

玄关处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色的光线温柔地漫开来，照亮了浅灰色的地砖和墙上挂着的几幅抽象画。江照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地不肯往里走，目光逡巡着这个过于宽敞明亮的空间，像一只误入华屋的小兽，警惕地分辨着潜在的危险。

“进来吧。”桃书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玄关的衣帽架上，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截干净利落的手腕。“先去洗澡，身上的烫伤，待会出来处理？”

他语气自然，仿佛收留一个浑身是灰的孩子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江照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进了屋。地板很凉，透过脚底传来细微的寒意，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脚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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