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初相识 (3-2)

那是一个裹在粉白色兔毛斗篷里的小女孩，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衬得一张小脸在月光下愈发雪白剔透。最让他心头一震的是那双眼睛——又大又圆，本该是孩童的纯真，此刻却盛满了受惊小鹿般的惶然和一种远超年龄的沉寂与疏离，像蒙着一层深秋的寒雾。白承铉脑子里“嗡”的一声：李梦蝶！七公主！他未来的……小妻子？

四目相对的刹那，李梦蝶也看清了他。月光下的少年比她高不少，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窄袖劲装，身姿挺拔如初生的小白杨。脸庞还带着少年的稚气，但眉骨挺直，眼神锐利明亮，此刻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是他！那个名字！白承铉！父皇口中那个“稳妥的依靠”！

巨大的冲击让李梦蝶几乎窒息，前世今生对“安排”的本能抗拒让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小小的脊背紧紧抵住了冰冷的树干。

“公…公主殿下？”白承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干涩地打破了死寂，“是…是您吗？”他感觉自己的舌头有点打结。

这声称呼让李梦蝶逃跑的冲动顿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翻墙而入、显得有些狼狈又紧张的少年，不知为何，那点害怕稍微退去了一点。她轻轻吸了口气，声音细细的，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却又没什么起伏：“白…承铉？”她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白天父皇提过。

白承铉被她直接叫出名字弄得一愣，随即看到她像受惊小动物般缩着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婚约而起的烦躁莫名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吓到小孩”的尴尬和歉意。他挠了挠后脑勺，赶紧解释：“对…对不起！公主！我…我不是坏人！我就是…就是心里憋得慌，睡不着，翻墙过来透口气！绝对没想闯进来吓您！真的！”他语速很快，努力表达着清白。

李梦蝶看着他涨红的脸颊和急切解释的样子，紧绷的小肩膀微微放松了一点。她没有动用那扰人的能力，只是凭直觉觉得，这个翻墙的男孩子，眼神还算干净，不像那些满腹算计的大臣。她垂下眼睫，声音依旧很轻：“我…也睡不着。出来…走走。”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夜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月光流淌在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和…新奇。

最终还是白承铉先鼓起勇气，他往前挪了一小步，月光照亮了他脸上认真的表情，少了几分之前的别扭，多了些少年人的坦率：“那个…公主…我爹说…说我们以后…以后要……在一起…的事。您…您知道吧？您…您怎么想啊？”问完他就有点后悔，觉得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婚约”这个词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李梦蝶。父皇那些“归宿”、“安稳”、“责任”的心声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她的小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透明，小手无意识地揪紧了斗篷边缘柔软的兔毛，沉默了半晌，才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说：“我…还不认识…你。” 她只知道一个名字，一个身份，一个沉重的标签。

这句话像一盆凉水，瞬间浇醒了白承铉。对啊！他们根本就是陌生人！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就被大人们决定了未来！巨大的荒谬感和同病相怜的感觉一下子冲淡了尴尬。他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安静得过分、眼神里带着防备的女孩，心中第一次对“婚约”这个词本身产生了强烈的抵触——不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她。

他又靠近了一点点，声音放得更加轻缓，带着一种自己都未察觉的认真：“我也是！公主！这事…是父皇和我爹他们定下的，我们…我们都没得选。” 他看着李梦蝶那双清澈却沉寂的眼睛，鼓起最大的勇气，说出了盘旋在心底的想法：“但是…李梦蝶，” 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全名，不是尊称，“如果我们以后…真的非得…在一块儿，那…我们能先当…认识一下吗？就当…认识一个新朋友？不是公主，就是我认识的那个…李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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