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亭那短暂如露水般的“飞起来”的感觉,连同夕阳的暖金色,都被深宫浓重的夜色和巡夜嬷嬷冰冷的低语彻底覆盖。李梦蝶蜷缩在琼华宫寝殿冰凉的地毯上,雪貂斗篷的柔软也无法驱散她小小身体里透出的寒意。
父皇深沉无垢的父爱,像一道温暖的光束,驱散了她被嬷嬷低语诱导出的、对父皇动机最阴暗的揣测。那份爱是真实的,沉甸甸的,是她在这诡谲深宫中唯一的锚点。然而,这锚点本身,此刻却将她与一个可能正卷入风暴中心的家族——忠义侯府——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
嬷嬷的话不会空穴来风。“忠义侯府不太平”、“北境吃亏”、“朝里有人心思活络”、“树大招风”……这些词语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在她刚刚因理解父皇而稍稍释然的心上。
‘白定军叔叔…真的出事了吗?’
‘北境的“亏”,到底有多严重?’
‘那些“心思活络”的人,是谁?他们想做什么?’
‘这“树大招风”的婚约,在父皇眼中是保护伞,但在那些人眼里,会不会是攻击白家、甚至攻击父皇的绝佳借口?’
巨大的不安重新攫住了她。她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只被动接受安排的七公主。前世的灵魂让她对危机有着刻骨的警惕,窥心的能力让她能触及水面下的暗流。父皇的爱护是她最大的倚仗,却也让她更深切地感受到这爱背后潜藏的、可能将她也卷入其中的惊涛骇浪。
白承铉…那个在秋千上推着她、眼中闪烁着纯粹光芒的少年,他知道多少?他裤脚的泥土,是少年贪玩的痕迹,还是侯府骤变下,他不得不采取的隐秘行动?他推秋千时那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是对婚约的抵触,还是对家中变故的忧心忡忡?
李梦蝶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月色清冷,琼华宫的琉璃瓦反射着幽光,御花园的轮廓在夜色中沉寂。秋千亭的方向一片黑暗。她需要知道真相。不是为了逃离父皇为她构筑的“归宿”,而是为了**理解**。理解这盘围绕着她、忠义侯府和父皇展开的复杂棋局。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这份深沉的爱与可能的汹涌暗流之间,找到属于自己的立足点。
她不能直接问父皇。父皇深沉的爱意之下,是帝王深不可测的心事和对女儿的保护欲。贸然询问北境军情或朝堂动向,只会引起父皇的警觉和更严密的保护,甚至可能牵连那些多嘴的嬷嬷。她也不能直接问白承铉。他们的“认识”才刚刚开始,建立在脆弱的、秘密的约定之上。她无法确定他的立场、他知道多少,更无法确定贸然刺探是否会打破那一点点刚建立起来的、微妙的联系。
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以及,这被自己视为诅咒的窥心能力。
接下来的几天,琼华宫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李梦蝶依旧坐在宽大的紫檀椅里临摹簪花小楷,小脸沉静,眼睫低垂,仿佛那夜的惊惶从未发生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所有的感官都如同最精密的网,无声地张开了。
她“听”得更仔细了。
当父皇下朝后来看她,她依旧会乖巧地依偎过去,感受那宽厚手掌的温暖。在父皇宠溺的笑容和关切的询问下,她努力捕捉着那深沉父爱之外的心绪波动。她“听”到了父皇话语间隙短暂的停顿,捕捉到了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难以化开的忧虑。那忧虑的对象,不再仅仅是她,还夹杂着对远方兄弟的牵挂,对朝堂某些动向的冷厉审视。当父皇提到“忠义侯府”或“北境”相关字眼时,那份忧虑会骤然加重,虽然他的语气依旧平稳,甚至带着安抚她的轻松。
她“听”得更广泛了。
她屏退宫女的时间变长,独自在空旷的殿宇里,或是在御花园看似无目的的漫步中,她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角,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她捕捉那些低等宫女、内侍在无人角落的窃窃私语。关于“北境军报”、“八百里加急”、“侯爷”等模糊的字眼,如同散落的珠子,被她敏锐地串联起来。她“听”到御前侍奉茶水的宫女,在交接时那瞬间传递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那恐惧似乎与一份来自北境的紧急奏报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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