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城的寒夜,暖阁内烛火在药气中明灭不定,如同白承铉飘摇的生命。那被裹成巨茧的双腿,死寂中透着一丝令人心颤的灰败。连续数日的“冰魄锁脉针”与“天蚕续骨手”,如同最残酷的凌迟,每一次行针换药,都让昏迷中的白承铉发出野兽濒死般的闷嚎,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李梦蝶守在一旁,看着他面具下渗出的冷汗,听着那破碎喉咙里挤出的无意识痛吟,她的心也跟着一次次被撕裂。
寒山叟枯瘦的手指又一次搭上白承铉冰冷的手腕,良久,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层药布,露出被“九转续玉膏”覆盖的创口。林妙手凑近一看,脸色瞬间煞白。
只见那原本被神药勉强压制的边缘,一丝顽固如跗骨之蛆的灰黑死气,正如同最恶毒的诅咒,顽强地、无声无息地重新蔓延开来,蚕食着那点微弱的生机!膏药的光泽都黯淡了几分。
“殿下…” 寒山叟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世子本源…耗尽了…自身生气枯竭,如无根之木…这‘九转续玉膏’…成了无源之水…挡不住这死气了…” 他布满沟壑的脸上,是深深的无力与绝望。
李梦蝶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看着那象征着希望破灭的灰黑死气,看着白承铉因剧痛而微微抽搐的身体,一股灭顶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没有别的办法了,是吗?”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那双倾国倾城的眼眸,此刻深不见底,仿佛将所有惊涛骇浪都压在了最深处。
林妙手与寒山叟对视一眼,眼中是挣扎与巨大的不忍。最终,林妙手闭上眼,再睁开时,浑浊的老眼含着泪光,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那个残酷的答案:
“唯有一法…需…需一缕至纯至阳、饱含生命本源与强烈意志的…心头精血为引!以此精血之生机,彻底点燃‘九转续玉膏’之造化,或可…逆天改命,驱逐死气,强行催发骨肉生机!”
“心头精血?”忠义侯白定军虎躯剧震,失声道,“那岂不是剜心之痛!取此精血,如同自毁根基!轻则元气大伤,病弱终身;重则…当场殒命!殿下!万万不可!” 他一步跨到李梦蝶身前,如同护犊的雄狮。
李梦蝶却仿佛没听到白定军的劝阻。她的目光,缓缓地、一寸寸地扫过白承铉。
扫过他脸上冰冷狰狞、布满裂痕的铁面——那下面,曾是一张多么意气风发的少年容颜。
扫过他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那里面,曾吐出过沙哑却坚定的军令。
最终,落在那双被死气缠绕、宣判了“死刑”的腿上——那是支撑他所有骄傲、所有尊严、所有在黑暗中挣扎着站起来的信念的根基!
六年前,黑石火山口,熔岩映照着他决绝跃下的身影,只为给她采得一线生机。
六年后,巨石坟冢下,他残破的身躯里,是否还残存着那份为她而战的不屈意志?
剜心之痛?
病弱终身?
当场殒命?
李梦蝶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那笑容苍白如纸,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却带着一种洞穿生死的、近乎神性的悲悯与决绝。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白承铉痛苦扭曲的脸上,轻声呢喃,如同情人间的低语:
“白承铉…你为我…燃尽了你的火…这一次…换我的血…为你…续上这盏灯…”
她抬眸,看向林妙手和寒山叟,眼神清澈而平静,没有半分犹豫与恐惧,只有一种献祭般的坦然:
“取吧。用我的血。”
“殿下——!”白定军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臣…老臣代犬子…求您了!”
“侯爷请起。”李梦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债。” 她看向医者,“需要什么?速备。”
玉刀薄如蝉翼,寒光凛冽。温润的玉碗,盛着那团寄托了最后希望的“九转续玉膏”。吊命的参汤备在一旁,李梦蝶看也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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