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头

周五下午，季嵛被安排跟着生物老师李雯听课。李雯是个三十出头的女老师，怀孕五个月，据说下学期就要休产假了。

"你就是新来的代理班主任？"李雯友善地微笑，"正好，下节课是你们班的生物课，你可以看看学生们在课堂上的表现。"

高二(7)班的生物课在实验室进行。季嵛坐在教室后排，观察着学生们。林洋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似漫不经心，但当李雯讲到DNA复制机制时，他的眼神突然变得专注。

"谁能解释一下半保留复制的意义？"李雯提问。教室里一片沉默。 季嵛看到林洋嘴唇微动，似乎想回答但又忍住了。 "林洋？"李雯点名，"你知道吗？" 林洋不情愿地站起来："确保遗传信息准确传递，子代DNA分子含有一条亲代链和一条新合成链，减少突变几率。" 他的回答准确而专业，完全超出高中课程要求。李雯惊讶地点头："非常好！看来你预习得很充分。" 下课后，季嵛拦住了准备离开的林洋，：“你对分子生物学很了解？”

林洋警惕地看着他："读过一些书而已。"

"我在大学主修生物工程，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聊聊。"季嵛真诚地说。

林洋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季嵛会这么说。他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也许吧。"然后快步离开了。

周末，季嵛在家整理大学时的生物笔记，准备带给林洋参考。父亲推门进来，看到满床的资料，皱眉问："这是干什么？"

"有个学生对生物很感兴趣，我想借他一些资料。"季嵛头也不抬地回答。

"胡闹！"父亲突然提高声音，"你的任务是管纪律，不是开小灶！那个学生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刺头？"

季嵛抬起头："他很聪明，只是需要引导..."

"收起你那套理想主义！"父亲打断他，"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把心思放在管理班级上，明年赶紧考研走人！"

季嵛握紧了手中的笔记本，纸张在他手中皱成一团。从小到大，父亲总是这样否定他的每一个想法，扼杀他的每一分热情。

"爸，"季嵛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父亲冷笑一声："就像你知道怎么考研一样？"说完摔门而去。

这句话如同锋利的刀刃，狠狠扎进了季嵛的心脏。他无力地瘫坐在床边，目光空洞地望向天花板，仿佛要透过那片苍白寻找到某种答案。渐渐地，他明白了林洋眼中的怒火究竟因何而起——那是对自我价值被否定、自由意志被束缚的一种本能反抗，一种深埋于灵魂深处的不甘与挣扎。

周一清晨，季嵛终究还是将那几本笔记塞进了书包。他明白父亲的劝告自有其道理，字字句句都像敲打在他心头的重锤。然而，内心深处却有一个执拗的声音在低语，那声音虽轻，却坚定得不容忽视——帮助林洋，是他在纷乱思绪中唯一笃定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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