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的声音像老式座钟的摆锤,在闷热的教室里规律地晃悠,苏然盯着许逸后脑勺的目光却有点发飘。他今天没把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浅灰色的短袖T恤领口被风扫得轻轻动,露出一小片晒得比脖颈稍白的皮肤,像初春没被阳光吻透的柳絮。
第三道大题的辅助线刚画到一半,风突然从走廊里闯进来。先是撞在教室后门的铁皮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惊得靠窗的同学都往那边看。苏然没动,她的视线被许逸的肩膀带着转了半圈——他正侧过头跟同桌讲题,右手捏着的笔在草稿纸上敲出笃笃的节奏,像是在给某个只有他们懂的笑话打拍子。
下一秒,那笑声就顺着风滚过来了。
不是平时被点名回答问题时,带着点不好意思的低笑,也不是课间跟男生打闹时那种爽朗的大笑。是像含了块薄荷糖在舌尖,说话时不小心漏出来的气音,混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顺着他转过来的角度,刚好落在苏然摊开的练习册上。
她握着笔的手指猛地收紧,塑料笔杆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草稿纸上原本画得笔直的辅助线,突然歪歪扭扭地拐了个弯,像被那笑声烫了一下。苏然飞快地低下头,假装在演算那道早就解出答案的几何题,耳朵却像被风支使着,追着那笑声的尾巴不肯放。
她能听出他笑的时候,肩膀是轻轻耸动的。因为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他后背上的布料随着动作起伏,带起的风拂过苏然摊开的练习册页脚,让印着函数图像的那一页轻轻掀动起来。还有他转回去时,袖口蹭过桌沿的声音,混着那没散尽的笑声,像颗被阳光晒暖的玻璃弹珠,在她心里轻轻滚了一圈。
“喂,这步怎么来的?”许逸的声音突然低了些,似乎是侧过头往这边靠了靠。苏然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个深色的墨点,像她此刻慌乱的心情。
她屏住呼吸,听见他跟同桌解释:“你看,这里辅助线得这么画……”他说话时的气音顺着风飘过来,带着点刚喝过水的湿润感,落在苏然的耳尖上,让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前排的椅子轻轻晃了晃,他大概是转回去了,后脑勺的碎发被风拂得动了动,露出一小截泛红的耳廓。
苏然盯着那截耳廓看了两秒,突然想起上周体育课,他跑完八百米后也是这样红着脸,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当时她站在队伍末尾,手里捏着没送出去的矿泉水,看着他被男生们勾着肩膀往树荫下走,心里像塞了颗被晒化的水果糖,又甜又软。
风还在吹,窗外的蝉鸣突然响亮起来。许逸大概是又讲通了一道题,那熟悉的笑声再次漫过来,比刚才更轻快些,像串在风里的银铃,叮叮当当落在苏然的草稿纸上。她悄悄抬起眼,看见他正用红笔在同桌的练习册上圈画,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握着笔的手上,让骨节分明的手指像是镀了层金边。
苏然突然想起昨天放学,她在文具店看到的那支银色钢笔。当时觉得笔杆上的花纹太张扬,现在却莫名觉得,很配他握笔的姿势。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旧钢笔,塑料笔帽已经被磨得有些发白,是去年生日妈妈送的。
“苏然,这道题你会吗?”后桌的女生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苏然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盯着许逸的后脑勺看了太久,连老师已经讲到第四道大题都没察觉。她慌忙点点头,把那张洇了好几个墨点的草稿纸往胳膊底下塞了塞,露出练习册上工工整整的解题步骤。
风又起了,这次卷着几片从窗外飘进来的梧桐叶,其中一片打着旋儿落在许逸的椅背上。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过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苏然的桌面。苏然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紧紧攥着笔,直到他转回去继续跟同桌说话,才敢悄悄松了口气。
那片梧桐叶被风一吹,慢悠悠地落下来,刚好停在苏然的练习册上。她看着叶子边缘被阳光照得透亮的锯齿,突然想起刚才那阵笑声。原来有些声音真的会被风记住,就像有些心事,会被悄悄藏在草稿纸的墨点里,藏在梧桐叶的脉络里,藏在他后脑勺轻轻晃动的碎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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