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踏入庆庙时,正逢一场春雨初歇。青石板上水光潋滟,倒映着朱红宫墙,恍若血溶于水。他跟在侯公公身后,余光瞥见廊下几株垂丝海棠,花瓣零落如碎锦。
"范公子,这边请。"侯公公尖细的嗓音刺得他耳膜发痒。
转过九曲回廊,范闲突然顿住脚步。前方水榭里坐着个雪青色的身影,正俯身喂食池中锦鲤。春日的阳光透过她单薄的肩头,将整个人映得近乎透明。那人听见脚步声抬头,范闲呼吸一滞——他从未见过这样一张脸。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最妙的是右眼尾一粒朱砂痣,像雪地里溅落的血珠,艳得惊心动魄。
"四殿下。"侯公公慌忙行礼,"老奴不知您在此处......"
少女将最后一点鱼食撒入水中,涟漪荡碎了她倒映在水面的容颜。"无妨。"她声音很轻,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这位就是澹州来的范公子?"
范闲正要行礼,却见她已经起身。雪青罗裙扫过湿润的青苔,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药香。待走近了,他才发现这位四殿下比他矮了大半个头,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初次见面。"她忽然笑了,眼角那颗泪痣随之生动起来,"别来无恙。"
范闲一怔。这话昨日在朱雀大街也有人传过,当时还以为是哪个故人玩笑。未及细想,少女已经将一物塞入他掌心——是个绣着昙花的锦囊,触手微凉。
"范公子初入京都,想必水土不服。"她后退半步,恰到好处地保持距离,"此物安神。"
侯公公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四殿下,陛下还等着......"
"去吧。"她摆摆手,转身时发间一支银步摇叮咚作响,"夜里风大,范公子记得关窗。"
直到那抹雪青色消失在回廊尽头,范闲才回过神来。掌心锦囊里装着几粒种子,散发着清苦香气。他鬼使神差地凑近闻了闻,忽然觉得这味道莫名熟悉,仿佛在某个遗忘已久的梦里闻到过。
"四殿下闺名安可,是已故威远侯的生女,后来被陛下收作义女"侯公公边走边解释,"自幼体弱多病,陛下特许她不必参加朝会。"
范闲摩挲着锦囊上的昙花刺绣:"她怎知我夜里睡不安稳?"
"这......"侯公公干笑两声,"四殿下通些医理,兴许是瞧出公子面色不佳。"
庆帝的召见如范闲预料般充满试探。当他背诵完《红楼》第三十六回时,瞥见屏风后似有雪青色衣角一闪而过。但等他退出殿外,廊下早已空无一人,唯有青石板上几片昙花花瓣,被风卷着飘远了。
入夜后,范闲在驿馆窗前把玩那几粒种子。月光下它们呈现出奇特的蓝紫色,与寻常昙花种截然不同。他忽然想起《博物志》上记载的"夜昙",传说此花十年一开,见月则绽,花香能令人忆起前世种种。
"荒谬。"范闲自嘲地笑笑,却还是找了个白瓷盆将种子埋好。浇水时,他莫名想起白日里那颗朱砂痣,在阳光下像一滴将落未落的血。
与此同时,皇城西北角的清晏殿内,李安可正在写信。烛火将她执笔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宛如一道裂痕。
"萍萍先生钧鉴:范公子已入局,红楼为饵足矣。二皇子处仍需周旋,太子那边......"
笔尖突然一顿,她捂住嘴咳嗽起来。帕子上绽开一朵红梅,很快被团起扔进炭盆。火苗窜起的瞬间,殿门被轻轻叩响。
"安可,是我。"
李承乾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比平日多了几分鲜活。李安可迅速将信纸压在一本《诗经》下,起身时顺手理了理鬓角散落的发丝。
东宫太子提着个食盒站在门外,月白常服上沾着几片柳絮。见门开,他献宝似的举起盒子:"刚出炉的酥油泡螺,趁热吃。"
食盒里躺着七八个金黄油亮的点心,形状像海螺,散发着浓郁的奶香。这是南庆民间的小食,宫中御厨向来不屑制作。
"太子殿下又偷溜出宫了?"李安可拈起一个,指尖立刻沾上温热的油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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