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郑繁星:孪生君主14

国帝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沙哑得几乎不成调子。他枯瘦的手指悬在幽竹繁星颤抖的肩头，终究不敢落下，只能攥紧了袖口褪色的金丝滚边——那曾是他最华丽的龙袍，如今却在岁月与忏悔中磨出毛边。神后望着丈夫僵直的脊背，轻轻叹了口气，将锦被又往上掖了掖。

"当年在天雷囚牢..."国帝突然开口，喉结剧烈滚动，"我隔着雨帘...看着你被拖走。"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仿佛又回到那个暴雨倾盆的黄昏，紫袍神妃的笑声混着惊雷，少年凄厉的哭喊穿透层层雨幕。"神妃说你身中魔祟，不能留…我...我竟连一句辩解都没听。"

幽竹繁星垂眸望着被褥上的云纹，月光在锦缎上流淌，恍惚间又变成囚牢里冰冷的石板。他下意识摸向脖颈，那里早已没有锁链的勒痕，却仍残留着灼痛的错觉。幽竹清扬突然握住弟弟的手，银龙剑在他掌心轻轻发烫，星辰纹路映亮两人交叠的指节。

"你父皇那日在天宗殿前跪了整夜。"神后打破沉默，指尖拂过国帝鬓角的白发，那里不知何时已添了霜雪。"侍卫来报说，他额角的血混着雪水，在青石板上积成了小小的血泊。"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国帝猛地一颤，仿佛又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天宗殿便是当年囚禁幽竹繁星受刑的地方…

幽竹繁星抬起头，看见父亲佝偻的脊背。曾经挺拔如山的帝王，如今却像被抽走了脊梁，连目光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记忆突然翻涌——儿时的夏夜，他也曾枕在这个宽阔的胸膛上，听着沉稳的心跳辨认星宿。那时的父皇，声音洪亮而温暖："繁星是天上最亮的星，以后要照亮整个神苍国。"

"我刻了三千六百道'悔'字。"国帝突然扯开衣袖，布满老茧的手腕上，密密麻麻的疤痕纵横交错，竟真的组成了排列整齐的字迹。"在囚牢的石壁上，在观星台的青铜盘底...每一道刻痕，都是我欠你的。"他的声音哽咽，浑浊的泪水滴落在幽竹繁星的被角，晕开深色的痕迹。

幽竹繁星的睫毛剧烈颤动。他想起魔潮退去那日，父亲怀中紧攥的玉珏；想起观星台上，那布满批注的星图边缘，偷偷画着的小太阳与歪扭的"繁星"二字。

幽竹繁星：其实...

他轻声说，喉咙发紧，

幽竹繁星：在梦里，您来救我了。

国帝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希望的光。幽竹繁星伸出手，握住那只悬在半空许久的手。曾经温暖的帝王之手，如今已布满沟壑，但掌心的温度依然熟悉。

幽竹繁星：星轨会偏移，也会重归正途。

他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唇角终于绽开一抹真正的笑意，

幽竹繁星：就像我们。

窗外，朝阳跃出云海，金色的光芒漫过观星台的盘龙柱，照亮了神苍国的每一寸土地。幽竹清扬将银龙剑收入鞘中，神后悄悄拭去眼角的泪。国帝颤抖着将儿子揽入怀中，这个拥抱迟到了二十年，却依然坚实而温暖。在这一刻，所有的悔恨与伤痛，都化作了守护彼此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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