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对手 (2-1)

擢英卷考评的结果，最终以凤知微与白锦时并列头名而告终。这在青溟书院的历史上虽非绝无仅有，却也足以成为一时佳话。尤其是白锦时作为女子获此殊荣，更是让她的才名在京城传扬得愈发响亮。

自那日之后，凤知微与白锦时在书院中便时常相遇。有时是在课堂上，两人对先生提出的问题各抒己见，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却又总能在激烈的辩论后，从对方的观点中汲取到新的养分；有时是在藏书阁，两人隔着书架，寻找同一类古籍，偶尔抬头相视，会有短暂的沉默，然后是默契的颔首，或是带着一丝较劲的别过脸去。

她们之间的关系，微妙而复杂。有欣赏，有好奇，有竞争，却也隐隐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惺惺相惜。

而顾南衣，依旧是凤知微身边最沉默的守护者。只是，随着白锦时的频繁出现，他那双总是淡漠的眸子，也开始不自觉地留意起那个身影。

他发现，白锦时虽为丞相之女，一身贵气，却并非骄纵蛮横之人。她对待学问极为认真，甚至有些执拗，常常为了一个典故的出处，在藏书阁一待就是一整天。她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偶尔会在课后，让侍女拿出自家做的点心，分给相熟的学子，只是那份分给，带着一种疏离的客气，不像凤知微那般，能自然地融入男孩子们的玩笑打闹中。

顾南衣还发现，白锦时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同。

起初，她只是好奇地打量这个总是跟在“魏知”身后的怪人——衣着简单，沉默寡言，眼神却锐利得吓人。后来，她渐渐发现了顾南衣对凤知微那几乎刻入骨髓的守护。无论是凤知微与人辩论时，还是凤知微独自沉思时，顾南衣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那份专注与警惕，是白锦时从未在任何男子眼中见过的。

于是，白锦时看向顾南衣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一丝……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这日，书院组织学子前往城郊的岳麓山采风，说是采风，实则也是一次变相的游学，让大家在自然中感悟天地之道。

一行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攀登，凤知微与几位相熟的学子走在前面，讨论着沿途的景致与典故。顾南衣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密林。

白锦时则带着侍女走在队伍的中间，她今日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青色劲装，更显得身姿窈窕，步履轻快。她似乎对山中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不时停下脚步，观察着路边的花草虫鱼，或是抬头仰望参天的古树。

行至一处陡峭的石阶时，队伍的速度慢了下来。凤知微正与身旁的学子说着什么，没留意脚下一块松动的石头，身体猛地一晃，眼看就要向后摔倒。

“小心！”顾南衣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他已如一道青烟般掠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凤知微的手臂。

“多谢。”凤知微惊魂未定，对他感激一笑。

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的白锦时看在眼里。她看着顾南衣扶住凤知微时那紧张的神情，看着他收回手后，依旧紧绷着的身体，心中忽然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的心湖，泛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定了定神，继续向上走。然而，就在她即将踏上一级石阶时，脚下突然一滑，身体也失去了平衡。

“啊！”侍女惊呼出声。

白锦时心中一紧，暗道不好。以她的身手，本不至于如此狼狈，但这石阶湿滑，事发突然，她一时竟无法稳住身形。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倒在地时，一只微凉的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肘。

一股淡淡的、像是雪后松林般的清冽气息传入鼻端。

白锦时愕然回头，撞进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是顾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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