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2-1)

便利店的冷柜发出低沉的嗡鸣，苏清颜捏着购物篮的指节泛白。第三排货架的酸奶只剩最后一盒，而那个穿深灰连帽衫的男生正伸手去够，袖口滑下来露出半截手腕，内侧有颗小痣，像被墨水轻轻点过。

她后退半步时撞到了堆叠的矿泉水箱，塑料瓶滚动的声响里，男生转过头。睫毛很长，在便利店惨白的灯光下投出浅影，目光扫过她攥着购物篮边缘的手——那里沾着片刚从绿化带蹭到的银杏叶，金黄的，边缘卷成细小的波浪。

“要这个？”他拿起那盒草莓酸奶，指尖碰到盒盖的瞬间，苏清颜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松木香，混着雨后柏油路面的潮湿气息。她的帆布鞋尖无意识地碾着地面的糖纸，那是颗被踩扁的橘子硬糖，透明糖衣裂开，露出里面橙黄色的碎屑。

“不、不用了。”她突然想起冰箱里还有半盒蓝莓味的，转身时购物篮里的罐装咖啡晃了晃，金属罐身映出男生转身的背影，连帽衫的帽子边缘沾着根草屑，大概是从旁边的公园穿过来的。

冷柜的门没关严，冷气丝丝缕缕钻出来，拂过她的手背。苏清颜伸手去推，指尖却先一步触到另一只手，比她的热一点，带着刚握过冰酸奶盒的凉意。男生缩回手时，她看见他无名指第二截有道浅浅的疤痕，像被纸张边缘划到过。

收银台的扫码机“滴”了一声，她付完钱转身，发现男生就站在门口，手里捏着那盒草莓酸奶，鞋边沾着的泥点和她裤脚的一模一样——大概都是从便利店后巷那片没铺砖的空地蹭来的。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苏清颜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那盒草莓酸奶突然出现在她视线里，男生的声音混着晚风里的桂花香飘过来：“其实我不爱吃草莓味的。”

她抬头时，一片银杏叶慢悠悠落下来，刚好卡在他连帽衫的拉链缝里。金黄的，和她手心那片几乎一模一样。

苏清颜攥着购物袋的手指松了松，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里，那片卡在拉链缝的银杏叶突然飘落，打着旋儿坠到她脚边。她弯腰去捡时，男生已经先一步拾起，指尖捏着叶片的柄，脉络在路灯下看得格外清晰，像谁用金线细细描过。

“你们学校的银杏是不是都黄了？”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在便利店里低些，混着晚风里的桂花香，像浸了温水的棉花。苏清颜抬头时，看见他连帽衫的帽子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额前的碎发，发梢还带着点潮意，大概是傍晚那场雨没躲干净。

她“嗯”了一声，目光扫过他手里的草莓酸奶——盒盖边缘印着的生产日期是昨天，难怪被剩到最后。购物袋里的罐装咖啡硌着掌心，她突然想起刚才男生无名指的疤痕，像被裁纸刀轻轻划过时顿了一下，留下浅淡的印子。

“财经大学？”他朝马路对面抬了抬下巴，那里的香樟树后露出半截校训石，“我刚从那边图书馆出来。”

苏清颜的帆布鞋尖碾着地面的银杏叶，突然发现两人站的位置，影子在柏油路上交叠成奇怪的形状，她的发梢影子刚好落在他鞋边的泥点上。“你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风里，像颗没系紧的氢气球。

“隔壁工大。”他晃了晃手里的酸奶，“其实是帮室友带的，他非说这家的草莓味加了双倍果酱。”

便利店的玻璃门被推开，穿校服的女生抱着关东煮跑出来，塑料袋“哗啦啦”响。苏清颜下意识往旁边躲，肩膀撞到男生的胳膊，他手里的酸奶盒晃了晃，几滴粉色液体溅在袖口，像突然绽开的小水花。

“抱歉！”她慌忙去掏纸巾，却摸出半块被体温捂软的巧克力，锡纸包装皱巴巴的，是下午社团活动时学姐塞的。男生已经从口袋里摸出包纸巾，抽出一张擦袖口时，她看见他手腕内侧的痣在灯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像颗没长熟的墨色果实。

“没事。”他把擦过的纸巾折成小方块塞进裤袋，“你往哪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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