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回忆

阳光如利刃般刺破云层，将整个泳池镀上一层晃眼的金色。水面波光粼粼，反射出无数细碎的光点，仿佛无数颗星星坠入了凡间。孩子们的嬉闹声此起彼伏，如同夏日的蝉鸣一般连绵不绝。高台上的救生员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目光扫过人群，却没发现任何异样。而江祁年的视线，则紧紧锁住泳池四周的人群，期待与焦急在他眉宇间交织成复杂的纹路。

“祁年！”一声熟悉的呼喊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些许急促，“快看那边！”

他猛地回头，顺着好友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江霂霖独自漂浮在泳池中央，整个人像是被定格了一般，纹丝不动。刹那间，一股寒意窜上脊背，冰冷得几乎让他窒息。没有丝毫犹豫，他纵身一跃，水花四溅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像是一记重锤敲击在他的心口。

当他将江霂霖拖上岸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嘴唇毫无血色，甚至透出一丝青紫。江霂霖的手指死死攥着什么，那团湿漉漉的东西随着他的挣扎微微颤抖。“霂霖！霂霖！”江祁年沙哑的嗓音在空气中回荡，每一次呼唤都伴随着双手的剧烈摇晃，试图唤醒那个沉默的身影。

良久，江霂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中藏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愧疚。“哥……我终于有勇气告诉你了。”他的声音微弱得近乎耳语，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力挤出来的，“当年，是我妈……她为了嫁给叔叔，伪造刹车失灵，害死了阿姨……”

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直接劈散了江祁年脑海中的所有思绪。这些年，他无数次梦到母亲车祸的场景，无数次质问命运为何如此残忍，却从未想到真相竟会是这样——凶手竟是自己最亲近之人背后的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说？”愤怒与悲痛混杂在一起，让江祁年的声音变得支离破碎。

江霂霖剧烈咳嗽起来，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洁白的瓷砖上，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血莲。“哥，我一直活在恐惧和自责里，害怕失去你……而且，医生早就说过，我这先天性心脏病活不过十六岁……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不能再带着秘密离开……”他说得很慢，每一句都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

周围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孩子们的欢笑声、泳池的水波声渐渐远去，只剩下江祁年脑海中翻涌的画面：五岁时，江霂霖第一次踏入家门，小小的身影缩在角落，怯生生地盯着他，眼神中满是防备；后来他们一起上学、玩耍，在这片泳池中度过了多少个无忧无虑的夏天……

“不会的，我们去医院，一定还有办法！”江祁年几乎是吼出来的，抱起江霂霖就朝急救室跑去。

然而，江霂霖却虚弱地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哥，来不及了……能在最后时刻得到你的原谅，我……知足了……”他的手慢慢松开，那张浸透了水的纸滑落进泳池，纸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却能感受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承载的愧疚与忏悔。

“霂霖！霂霖！”江祁年的呼喊声在空旷的泳池上空久久回荡，可怀中的江霂霖早已阖上了双眼，身体逐渐变得冰凉，再也无法回应。

那个夏天，泳池的水依旧清澈，阳光依旧炽烈，但江祁年的世界却从此失去了颜色。此后每到夏日，他都会来到这片泳池边，望着中央的位置发呆，任由悔恨与思念如潮水般将自己吞噬。在这个属于他们的泳池里，时间似乎停止了流转，而他的痛苦也永远不会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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