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依赖 (6-1)

回宿舍的路上，晚风带着初春特有的凉意掠过树梢，卷起几片早落的樱花瓣。许尘的手指始终紧紧扣着云向晚的掌心，指腹反复摩挲着她手腕上那道刚才撞在砖墙上留下的红痕，力道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云向晚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的微颤，像他编写程序时突然出现的小波动，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却比任何代码都要真实可触。

她偷偷抬眼打量他的侧脸，夕阳的余晖在他下颌线描出一道柔和的金边。刚才在巷子里那道骇人的锋芒已经悄然敛去，绷紧的下颌线放松下来，连带着眉峰也柔和了许多，又变回了那个会在图书馆帮她整理散乱画具、会在食堂耐心听她讲画室趣事的温和少年。只是那双垂着看向地面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后怕，像浸在温水里的冰块，正一点点融化成一汪柔软的湖。

“你刚才超帅的。”云向晚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突然开口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刻意夸张的惊叹，“真的，像那种好莱坞动作片主角，一套连招行云流水，比我画过的任何动态速写都带劲。你没看见张昊被你踹飞时的表情，活像被系统强制下线的游戏角色。”

许尘的脚步顿了顿，侧头看她时，眼底的余悸正被笑意一点点取代。他抬手揉了揉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掌心还带着刚打过架的薄汗，却暖得惊人：“也就只能在你面前当回主角了。”他的指尖轻轻滑过她被风吹到脸颊的鬓角，“换作别人，我可能只会站在原地报警，然后默默记下对方的IP地址。”

云向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痒得发麻。她突然停下脚步，拽着许尘站在宿舍楼前那棵老梧桐下。树影婆娑间，晚风吹起她的发梢，缠绕上他的手腕。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凑近他的嘴唇。这个吻很轻，带着刚才没擦干的眼泪的咸味，混着他嘴角伤口渗出的淡淡血腥味，还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像暴雨过后初现的彩虹，脆弱又明亮。

许尘的身体瞬间僵住，随即用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晚风卷起地上的樱花瓣，打着旋儿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像撒了把碎钻，在青石板路上铺成闪烁的星河。

分开时，云向晚的鼻尖轻轻蹭到他的下巴，能清晰地看到他脖颈上跳动的脉搏，像在数着为她加速的心跳。她望着他的眼睛，那里盛着整个春天的光，认真地说：“谢谢你保护我。”

许尘摇摇头，拇指轻轻擦去她唇角的泪痕，动作温柔得像在擦拭珍贵的画布：“保护你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意愿。”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叹息，“看到他们对你动手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逻辑思维都像断了线的代码，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你受委屈。”

云向晚突然想起刚才在巷子里，他挡在自己身前时微微颤抖的肩膀。原来再沉稳的人，遇到在意的事也会失态；原来再温和的人，为了守护什么，也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每一声都清晰可辨，那是只为她而加速的节奏，是比任何承诺都要笃定的证明。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时，宿管阿姨探出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打趣：“小情侣依依不舍呢？再不上去就要关大门咯。”云向晚的脸颊瞬间红透，像被夕阳染过的天空，慌忙想从许尘怀里退出来，却被他抱得更紧了些。

“再抱一会儿。”许尘的声音闷闷地从她发顶传来，“就一小会儿。”他低头看着她发间别着的那支画笔形状的发卡，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美术楼见到她的样子。那时她穿着沾满油彩的围裙，正踮着脚尖往墙上贴海报，发卡上还沾着点钛白颜料，像落了片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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