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了墨的布,慢悠悠地罩住军训基地的铁皮屋顶。我们六个猫在宿舍后墙的阴影里,听着远处巡逻教官的皮鞋声由近及远。左熠轩蹲在墙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他今天穿的是双洗得发白的运动鞋,是被罚跑时唯一没抱怨累的人。
“梯子够稳吗?”周泽压低声音问。邓航刚从工具房顺来的竹梯斜靠在墙上,竹节处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色。
“放心,我老家盖房都用这玩意儿。”邓航拍着胸脯,第一个踩上横档。他动作太急,梯子晃了晃,余梓祁赶紧伸手扶住:“祖宗,动静小点!”
我倒数着秒数,等巡逻的手电筒光束巡逻消失在拐角,才朝李嘉晟点头。他早把准备好的破布垫在墙头上,免得铁蒺藜刮破衣服。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包烟,此刻正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说好了,出去第一顿我请,必须加俩蛋。”
左熠轩是最后一个爬的。他身手比看起来灵活,落地时几乎没出声,只是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轻声说:“墙那边是菜地,小心脚下。”果然,我刚跳下去就踩进片软泥里,运动鞋顿时裹上层湿乎乎的凉意。
夜风带着水稻田的腥气扑过来,比宿舍里闷馊的空气清爽百倍。我们猫着腰穿过田埂,邓航突然“嘶”了一声——他踩到片玻璃碴,血珠正从帆布鞋的破洞里往外渗。“没事,”他把破布往鞋底一垫,龇牙笑,“等会儿吃碗热汤面,啥都好了。”
镇子在两里外的路口亮着灯。小炒店的老板正趴在柜台上打盹,被我们推门的风铃惊醒时,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们是……军训的?”李嘉晟赶紧掏出皱巴巴的二十块钱:“老板,六碗牛肉面,多放辣,最快的那种!”“二十块钱六碗?”老板一脸为难的样子。“你们身上还有钱吗?”李嘉晟一脸不好意思“我这有二十。”左熠轩掏出崭新的二十块“好嘞!”老板转身去了后厨。“嘿嘿,说好了我请的,等这次大放!我们再聚!我一定请!”“嗯”左熠轩难得笑了一下。
面条端上来时冒着白雾,辣椒油在汤面上浮成金红色。我第一口就烫得直哈气,委屈却莫名涌上来——早上被教官指着鼻子骂的憋屈,中午在蒸笼似的宿舍里熬着的烦躁……不过现在都随着热汤咽进了肚子里。余梓祁吃得急,面条挂在嘴角还在嚷嚷:“枫哥,你说咱要是被抓了,会不会被记大过?”
“记就记呗。”周泽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邓航,“呐,补补,总比在这儿憋死强。”左熠轩没说话,只是默默把碗里的香菜挑出来,堆到旁边的盘子里——他不吃香菜。
往回走时月亮已经偏西。我们抄近路翻栅栏,邓航的伤脚在铁条上磕了一下“嘶,妈的。”余梓祁见状蹲下身,把自己的鞋带解下来,在他伤口上绕了两圈系紧:“这样能止血。”昏黄的路灯照在他低垂的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这么细心啊。”邓航顺手揉了一把余梓祁的头发,乌黑的发丝穿过手指缝隙“滚。”
宿舍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应急灯亮着幽绿的光。我们踮着脚摸回房间,刚把沾泥的鞋脱下来,门外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是查寝的教官!
李嘉晟反应最快,一把将我们推到上铺,自己则抓起扫帚假装扫地。教官的皮鞋声在门口停住,手电筒光扫过空荡荡的下铺,停在邓航来不及藏的脏鞋上。“谁的鞋?”他嗓门像砂纸擦过铁皮。
没人敢吭声。就在这时,左熠轩突然从上铺坐起来,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天气:“报告教官,是我的。刚去水房洗了,还没来得及晾。”他脚上正穿着邓航那双没破洞的备用鞋,鞋跟处明显大了一截。
教官狐疑地扫了我们一圈,最终哼了一声走了。门关上的瞬间,余梓祁捂着胸口直喘气:“我的妈……左熠轩你可以啊!”左熠轩没接话,只是把鞋脱下来递给邓航,自己光脚踩在地板上,脚趾蜷了蜷——大概是鞋太大,磨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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