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只是笑,比划着“我给你想办法”。我以为他说的是让我多穿点,现在才明白,他说的“办法”,就是这件没织完的毛衣。
“他总说,”李奶奶的声音带着哭腔,“说你怕冷,小时候冬天总冻得鼻尖通红。他还说……说要织件最厚的毛衣,让你穿到开春。他让我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毛衣的袖口处,有块明显的深色痕迹,像是被什么液体泡过。我凑近闻了闻,隐约有淡淡的药味,混着陈旧的桂花香。那是他咳血时蹭上的吧?我想起最后一次见他,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沾着点暗红色的污渍,我还问他是不是不小心蹭到了颜料,他慌忙别过脸,比划着“是”,耳根却红了。
原来那时,他已经病成那样了。
灵堂里的哀乐低低地响着,有人在哭,有人在低声交谈。我抱着那件没织完的毛衣,突然很想抽烟。楠瑾以前从不碰烟,甚至会在我路过吸烟区时,伸手捂住我的鼻子。有次我跟他开玩笑:“你这样子,以后谁敢跟你处对象?”他当时正低头给我削苹果,闻言抬头看我,眼睛亮得像含着星子,比划着“你”。
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你敢”。那时只当是少年人的玩笑,现在想来,他眼里的认真,分明藏着比玩笑重千倍的东西。
葬礼结束后,我去了他家。老房子还是老样子,院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墙角的桂花树比小时候粗了一圈,枝桠几乎要伸进二楼的窗户——那是楠瑾的房间。
他妈妈把钥匙递给我时,手一直在抖:“小瑾说,他房间里的东西,你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推开门的瞬间,灰尘在阳光里跳舞。书桌上还摆着他的素描本,摊开的那页画着只小狗🐶,歪歪扭扭的,像只营养不良的老鼠🐭。我忽然想起,那是我高中时养的狗🐶,叫碳碳,丢了两天,我哭了整整两夜。楠瑾就陪着我在巷子里找,一边走一边比划“会找到的”。后来碳碳自己回了家,他却画了满满一本的狗🐶,有胖的,瘦的,白的,黑的,每只都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像在说“我在这呢”。
书桌抽屉里,藏着个铁盒子,是他小时候装弹珠用的,锈迹斑斑。我打开它,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里面全是我随手丢的东西。还有一本日记……
小学时画的歪扭卡片,上面写着“楠瑾是大笨蛋”;中学时写坏的钢笔,笔尖还粘着干涸的墨水,最底下压着张医院的诊断书,日期是去年冬天——肺癌晚期。
原来他那时总咳得弯腰,不是感冒。原来他拒绝跟我去吃火锅,不是不爱吃,是化疗后味觉全失,怕扫我的兴。原来他最后一次敲我家门,我隔着门吼“你烦不烦”时,他站在楼道里,手里攥着的那张画,画的是我们俩坐在大学草坪上,他终于开口说了句话,虽然只是个模糊的口型:“等你。”
盒子里还有本手语书,封面已经磨掉了角。我翻开它,扉页上是一行用铅笔写的拼音:“wo xiang gen ni shuo hen duo hua”。书页被翻得卷了边,“对不起”“我爱你”“别走”那几页,边角全磨破了,纸页间还夹着片银杏叶——是去年秋天我们路过公园时,我随口说“好看”的那片。
那天阳光很好,银杏叶黄得像金子。我捡了片最大的,递给他看:“你看,像不像蝴蝶?”他接过去,对着阳光照了照,然后小心地夹进了他的速写本。我那时还笑他:“一片破叶子,有什么好藏的。”他只是笑,没说话,手指却在叶梗上轻轻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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