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辰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来:“有点烫,吹吹再喝。”
林微安接过水杯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他的手很稳,不像她,连端杯水都会发抖。她低下头,看着水杯里晃动的波纹,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很渴——从昨晚被送进医院到现在,她一口水都没喝。
“顾医生,”她又开口了,声音比刚才稳了些,“你那支笔……”
顾晏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胸前的钢笔,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他把钢笔拿出来,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英雄牌的,老款了。我用了很多年。”
钢笔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笔帽上刻着的花纹已经被磨得模糊。林微安的手指悬在半空,想去碰又不敢,像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我爸爸以前也有一支。”她轻声说,声音带着点发颤的鼻音,“黑色的,笔帽上有花纹……他走那天,就放在书桌上。”
这是她第一次跟外人说起父亲。那些堵在喉咙里多年的话,像突然找到了出口,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他说去买烟,然后就再也没回来。我妈说他是被我气走的,说我要是没生出来就好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眼泪砸在水杯里,溅起细小的水花。她慌忙想擦掉,顾晏辰却递过来一张纸巾,包装上印着小熊图案——是儿科护士常用的那种,带着淡淡的草莓香。
“不是你的错。”他说,语气很肯定,“离开的人有他的理由,留下的人不该用愧疚惩罚自己。”
林微安攥着纸巾,哭得更凶了。不是嚎啕大哭,是那种压抑了太久的、抽噎着的哭,肩膀一耸一耸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猫。
顾晏辰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她对面,等她哭够。诊室里的阳光慢慢移动,照在他白大褂的纽扣上,像一颗小小的太阳。
不知过了多久,林微安的哭声渐渐停了。她低着头,把脸埋在膝盖里,声音闷闷的:“对不起,弄脏了你的纸巾。”
“没关系。”顾晏辰起身收拾茶几,把空水杯拿去洗干净,“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让护士送你回病房。”
林微安点点头,站起来时腿有点麻,踉跄了一下。顾晏辰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的温度透过病号服传过来,很暖。
走到诊室门口时,她忽然回头:“顾医生,拼图……真的能拼好吗?”
顾晏辰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那支钢笔,阳光在他镜片上晃出一道光。“嗯,”他说,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只要你愿意相信。”
那天下午,护士查房时发现,林微安的病房门没关。她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那支印着小熊的纸巾,正对着窗外发呆。窗台上的水杯空了,旁边放着一张画——用铅笔涂的一团漆黑,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光点。
护士想进去看看,却被顾晏辰拦住了。他站在走廊尽头,看着那扇虚掩的门,手里的病历本上,“林微安”三个字后面,多了一行小字:
“首次主动倾诉家庭创伤,情绪宣泄后状态平稳。建议:增加绘画治疗,观察后续反应。”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白大褂的衣角在风里轻轻晃动。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要把一个沉在深渊里的人拉出来,需要很多很多的耐心,和很多很多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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