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平静,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林晚濒临崩溃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意想不到的涟漪。
少年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林晚身上。那双眼睛很黑,像沉静的夜空,里面没有怜悯,没有好奇,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了然,仿佛看穿了她的所有挣扎、痛苦和站在此地的缘由。他并没有靠近,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只是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颗包装鲜艳的、印着外文的糖果-一颗柠檬糖。彩色的糖纸在灰暗的背景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伸出手,掌心躺着那颗小小的、色彩斑斓的糖。
“喏,柠檬味的。很酸。”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带着点病恹恹的疲惫,仿佛多说一个字都费力,“但酸到极致,有时候反而能让人..清醒一点。”这句话,带着一种奇异的哲理和他自身经历的影子,轻飘飘地落下,却像重锤砸在林晚混沌的意识里。
林晚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看着他平静无波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他掌心那颗小小的糖果。狂风卷起她的发丝,抽打在脸上,带着生疼的凉意。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他那句“跳下去,可就再也感受不到了”和"酸到极致,反而能让人清醒一点”在反复回响。
她没有去接那颗糖,只是死死地盯着他。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会用这种方式说话?为什么他看起来也那么疲惫和苍白?为什么他递出的不是安慰,而是一种“酸”的体验?
少年似乎也不在意她接不接。他收回手,把糖随意地揣回口袋,又看了一眼越来越阴沉、仿佛孕育着风暴的天空,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像是身体有些不舒服。他站直身体,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得像口古井。
“风太大了,要下雨了。早点回家吧,小孩。”他顿了顿,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却清晰地烙印在林晚耳中:“我叫沈屿。”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步履似乎有些虚浮,很快消失在楼梯口的阴影里,如同一个突兀出现又悄然隐去的幻影。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看不见,林晚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跌坐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狂风依旧呼啸,吹得她浑身冰凉,但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她摊开一直紧握的拳头,掌心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血痕。
“沈....屿....她无意识地呢喃着这个名字。
那颗他没有收回的、色彩鲜艳的柠檬糖,像一个烙印,刻在了她濒死的意识边缘。他没有拯救者的姿态,没有多余的废话,甚至带着一种自身难保的疲惫。但正是这种平静的“看见”、那句点破迷障的“感受不到冷风"、以及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带着强烈酸味和奇异哲理的“清醒”,像一根极其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丝线,在最一刻,将她从深渊的边缘,轻轻地、意外地拽了回来。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冰冷的天台上,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哭声被狂风撕扯得破碎不堪,却不再是走向死亡的绝响,而是混杂着巨大委屈、迷茫、被“看见”的震动以及对"酸到极致”后可能存在的“清醒”的茫然期待的宣泄。泪水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尘土和绝望。
酝云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
大的雨点狠狠砸在水泥地上,溅起冰冷的水花,也砸在林晚身上。她却仿佛感觉不到冷,只是蜷缩着,在风雨中痛哭失声。那颗名为“沈屿”的种子,连同那颗酸涩柠檬糖的滋味,在这冰冷的暴雨中,悄然种进了她濒临荒芜的心田。虽然微弱,却是在无边黑暗中,点亮的第一缕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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