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小舞姐 (2-1)

窗外最后一丝暮色被墨蓝吞没，七舍点起了昏黄的魂导灯。简陋的木架子床铺在光晕下显得格外单薄。唐三盘膝坐在自己铺位上，五心向天，玄天功的内力在经脉中缓缓流转，修复着白日与小舞切磋时细微的消耗。他的呼吸悠长平稳，如同沉静的潭水。

隔壁床铺上，琉璃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裹在洗得发白的薄被里。她侧躺着，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枕上，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白皙剔透，如同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白日里小舞的热情和新环境的冲击似乎耗尽了她的力气，此刻她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弯小小的阴影，呼吸清浅。然而，她的眉心却微微蹙着，小小的身体偶尔会几不可察地惊颤一下，像是被无形的噩梦追逐。白日里王圣的挑衅、小舞凌厉的踢腿、还有更深处……那冰冷铠甲拨开灌木的金属摩擦声，如同无形的冰锥，在她初生的意识里留下冰冷的刻痕。

唐三缓缓睁开眼，温润的蓝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深邃。他结束修炼，目光落在琉璃微微颤抖的睫毛上。那细微的惊悸如同投入他心湖的石子，漾开无声的涟漪。一种陌生的、近乎尖锐的牵动感攫住了他。他几乎没有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无声地起身，走到琉璃的床边，动作轻得没有惊动一粒尘埃。他蹲下身，目光落在她紧蹙的眉心和攥着被角、指节有些发白的小手上。犹豫只是一瞬，他伸出手，带着薄茧却异常稳定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几缕汗湿的发丝。

那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滚烫的肌肤，琉璃像是被烫到般猛地一颤！乌黑的睫毛剧烈抖动，眼睛倏地睁开！那双瞳孔里瞬间盈满了未散的惊惶，如同受惊的幼鹿，倒映着昏黄的灯光和唐三近在咫尺的、沉静的脸庞。

“别怕。”唐三的声音压得极低，像夜风拂过树叶，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是我。”

看清是唐三，琉璃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惊恐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依赖的脆弱。她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攥被角的手，小小的身体往床铺内侧缩了缩，腾出一小块地方，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里面无声地传递着恳求——别走。

唐三的心尖像是被那目光里纯粹的信任和依赖轻轻撞了一下。他顿了顿，没有言语，只是极其自然地侧身，在那腾出的、仅容一人的狭小床铺边缘坐了下来。然后，他伸出有力的手臂，小心地环过琉璃单薄的肩背，将她整个人以一种守护的姿态，轻轻地、却不容置疑地揽入自己怀中。

琉璃的身体瞬间僵直了一瞬，随即像是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彻底放松下来，软软地依偎进他温热的怀抱。她小小的脑袋正好搁在唐三的颈窝处，冰凉的发丝蹭着他的皮肤，带来一丝奇异的痒意。属于唐三身上那种干净的、混合着青草和阳光晒过被褥的气息，瞬间取代了空气里陈旧的木头和尘土味道，将她密密包裹。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暖融融地驱散了心底残留的冰冷阴影。

唐三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坐在床头，琉璃则像只找到巢穴的小兽，整个蜷缩在他怀里。他拉起薄被，仔细地将她裹好，只露出那张精致得不像话的小脸。他的手臂稳稳地环着她，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她细微的心跳，像只受惊后终于归巢的鸟儿。

七舍里其他孩子早已睡熟，鼾声此起彼伏。昏黄的魂导灯下，只有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交叠成一个温暖的剪影。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

琉璃在令人安心的温暖和气息包围下，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困倦如同温柔的潮水再次涌上。意识模糊间，一种源自灵魂深处最本能的亲近感，让她无意识地往那个温暖坚实的怀抱深处又钻了钻，小脑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寻找着最舒服的位置。

“唔……”一声模糊的、带着浓浓睡意的呓语，如同清晨花瓣上滚落的露珠，轻轻滴落在唐三的耳畔，带着一种奇异的甜糯和依赖，清晰无比：

“三……哥……”

那两个字，轻软得像羽毛拂过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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