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炉夜话 (2-1)

冬至这日，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于明又早早起来，蹲在灶房帮潘汐烧火，火苗舔着锅底，把他的脸映得通红。锅里炖着羊肉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当归和生姜的香气混着肉香，飘得满院都是。

“再添把柴。”潘汐往锅里撒了把枸杞，手腕上的银镯子晃了晃——这是前几日浩晴用攒的月钱给她买的，说是“戴了不冻手”。她的动作比刚来时利落多了，切菜时刀工整齐，连撒调料都不用称，全凭手感。

“知道了。”于明又往灶膛里塞了根粗柴，火星噼啪跳起来，溅在他的裤脚上，他却浑然不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沿，“啥时候能好啊？我闻着都快流口水了。”

潘汐被他逗笑了，手里的锅铲敲了敲锅沿：“急什么，等明秋和浩晴回来就开饭。”

话刚说完，院门口就传来浩晴的笑声，小姑娘裹着件新做的红棉袄，像个小灯笼似的跑进来，手里还拎着个油纸包：“潘汐姐姐，于大哥，你们看我买了什么！”

是两串糖球，裹着厚厚的糖霜，在阴沉沉的天光下闪着光。“明秋哥哥给我买的！”浩晴举着糖球转圈，辫子上的绒球跟着晃，“他说冬至要吃甜的，来年才顺顺当当。”

明秋跟在后面走进来，肩上落着点雪沫子，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是刚买的年画。“雪下不大，路上没积起来。”他把年画往廊下的竹竿上一挂，是幅“兰草报春图”，画里的兰草叶片舒展，看着就暖和。

“快进来烤烤火。”于明又往灶膛里添了把柴，“汤马上就好。”

明秋走进灶房，脱下沾了雪的外套，露出里面的青布衫，领口处绣着朵小小的兰草——是潘汐前几日偷偷缝的，针脚藏得极细，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往炉边凑了凑，手冻得有点红，却先伸手摸了摸于明又的耳朵：“冻红了。”

于明又的耳朵更红了，往旁边躲了躲：“哪有，是灶火烤的。”

潘汐端着切好的面饼走进来，正好撞见这一幕，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转身去摆碗筷。浩晴跟在后面，把糖球往明秋嘴里塞了一颗：“哥哥也吃，甜滋滋的。”

羊肉汤炖好时，雪终于下了起来，细细的雪沫子飘在院子里，给兰草的枯叶盖了层薄被。四人围坐在炉边，捧着粗瓷碗喝汤，热气腾腾的，把眉眼都熏得湿漉漉的。

“煜结宗的人昨天又来了信。”潘汐喝了口汤，忽然开口，“说年后要办掌门接任大典，问我到底去不去。”

浩晴的筷子顿了顿：“潘汐姐姐要走吗？”

“不走。”潘汐往她碗里夹了块羊肉，“我说我已经有要守的东西了。”她的目光扫过炉边的兰草盆栽，扫过墙上的年画，最后落在浩晴红扑扑的脸上，轻轻笑了。

于明又看向明秋，对方正低头喝汤，睫毛上沾着点水汽，却把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他忽然想起去年冬至，自己还在琢磨怎么用春兰雨物法对付火卫，哪会想到今年能安安稳稳地围炉喝羊肉汤，听着窗外的雪声，看身边的人说说笑笑。

“明秋，”于明又碰了碰他的胳膊，“明年开春，咱们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吧，浩晴的书越来越多，原来那间屋快堆不下了。”

“嗯。”明秋点头，“再打个书架，把你的那些‘未来书’也摆上。”他说的是于明又带来的几本现代小说，书页都被浩晴翻得起了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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