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淡,但不会完全消失。”他擦到一道很深的水痕时停了手,那道印子比其他的都宽,边缘还带着点不规则的锯齿,“张爷爷说,这是五年前那场台风留下的,当时海水漫到了这儿。”他抬手比了比那道水痕的高度,“船差点翻了,后来修了三个月才复原,但这印子留到现在。”
阳光渐渐爬高,照在桅杆上,把那些水痕晒得发亮。我擦到一道新的水痕时,发现它正慢慢漫过一道旧的印记——今早的潮水比上次涨得高了些,新的湿痕像层薄纱,轻轻盖在旧的印记上,却没有把它完全遮住。
“你看,”林辰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新的水痕会盖过旧的,但旧的还在下面。就像……”
“就像你后来给我的那件外套。”我接话时,喉咙有点发紧。
初二下学期,他把自己的新校服外套给了我。那是件蓝白相间的外套,胸口绣着学校的校徽,他说自己穿不惯长袖,让我披着挡挡风寒。其实我知道,他是看见我总裹着那件洗不掉印子的旧校服。那件新外套后来被我穿了很久,袖口沾过食堂的菜汤,后背蹭过操场的草屑,却总带着淡淡的洗衣粉香,把后颈那圈印子的存在感压得越来越低。
“还有暖宝宝。”他补充道,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进我手里。是片包装完好的暖宝宝,和当年他给我的那个牌子一样。“早上出门时看见便利店在卖,就顺手买了。”
指尖捏着那片硬邦邦的暖宝宝,忽然想起那天晚自习。他从后门溜进来,把热牛奶放在我桌上,暖宝宝塞到我手里时还带着体温。“我妈说这个能捂热。”他挠着头,校服胳膊肘处有块新鲜的灰,“刚才追他们,摔了一跤。”
那时我才发现,他的膝盖磕破了,校服裤渗着点暗红的血印,却笑着说没事。
老船长在舱里喊我们吃饭时,潮水已经开始退了。桅杆上的新水痕慢慢变浅,边缘卷成了干燥的褐色,和旧的印记融在了一起。林辰拎着我的帆布包往舱里走,经过我身边时,忽然停下来。
“其实那天,”他看着我的眼睛,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把睫毛的影子投在脸颊上,“我追他们跑了两条街,把你被抢的作业本抢回来了。就是……”他忽然笑了,有点不好意思,“封面被踩脏了,我用橡皮蹭了好久,还是留了点印子。”
我愣了愣,忽然想起那天晚自习,他塞给我作业本时,封面右下角确实有块浅灰的印子,像被橡皮反复蹭过的痕迹。当时我只顾着庆幸本子没丢,竟没多想。
“有些印子啊,”他转身往舱里走,声音飘在风里,“看着是疤,其实是有人在后面帮你擦了又擦。”
我望着他的背影,又抬头看向桅杆。阳光把那些水痕晒得越发清晰,新旧交错的印记在木头上蜿蜒,像条正在生长的河。忽然明白,所谓“犟”的不是痕迹本身,而是那些藏在痕迹背后的东西——是冰红茶泼来时的惊慌,是被挡在身后的安心,是暖宝宝的温度,是洗了五次还留着的草香,是潮水退去后,依然牢牢刻在桅杆上的、关于守护的记号。
老船长在舱里喊第二声时,我快步跟了上去。经过桅杆时,又看了眼那些水痕。最高处的那道印记离现在的潮水很远,却依然清晰,像在说:你看,再猛的浪,总会留下温柔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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