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呢?子瑜呢?”沈清瑶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视线所及之处,火光已经舔上了回廊的梁柱,禁军的甲胄在火光中闪着森冷的光,手里的刀上滴落的血珠,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
“别问了!快走!”秦风几乎是将她半抱半拽地往假山方向跑。路过正厅时,沈清瑶瞥见父亲被两个禁军按在地上,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上,嘴角淌着血。母亲扑过去想护着父亲,却被一个满脸横肉的校尉一脚踹开,头重重地撞在廊柱上,再也没动过。
“娘!”沈清瑶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挣扎着想要冲过去,却被秦风死死按住。
“小姐!清醒点!”秦风的声音带着哭腔,“夫人和老爷就是为了让你活下去!你不能死!”
假山后的密道入口极其隐蔽,是祖父当年为防兵祸所建。秦风将她推进密道时,塞给她一个沉甸甸的油布包:“这里面是干粮和水,还有老爷让我转交的东西。密道通向城外的乱葬岗,出去后一直往南走,去找云栖寺的了尘大师,他会收留你。”
“那你呢?”沈清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秦风笑了笑,那笑容在摇曳的火光中显得格外刺眼:“我得去找二少爷。小姐,记住,活下去。等风头过了,我一定去找你。”
他不等沈清瑶再说话,就猛地关上了密道的石门。门内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剩下沈清瑶压抑不住的呜咽声,以及门外隐约传来的刀剑相击声和秦风的怒吼。
密道又长又陡,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沈清瑶摸索着往前走,油布包里的东西硌得她手心生疼。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听见头顶传来隐约的鸦鸣,才发现已经到了密道尽头。
推开沉重的石板时,刺眼的阳光让她瞬间睁不开眼。等适应了光线,她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荒草丛生的乱葬岗上,腐烂的棺材板和白骨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沈清瑶瘫坐在地上,打开那个油布包。里面除了干粮和水,还有一枚雕刻着沈字的玉佩,以及一本薄薄的账册。账册的纸页泛黄,上面用蝇头小楷记录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数字,每一笔都触目惊心——那是近十年来,漕运官员贪墨银两的明细,而在最末一页,赫然写着当今圣上的名字:萧弈。
原来父亲查的不是普通的贪墨案,而是直指帝王的惊天秘密。原来所谓的“谋反”,不过是皇帝为了掩盖罪行而罗织的罪名。
沈清瑶将账册紧紧抱在怀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乱葬岗的风卷起她的发丝,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她望着金陵城的方向,那里曾经有她的家,有她的爹娘和弟弟,如今却只剩下一片火海和尸山血海。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白骨累累的土地上。沈清瑶缓缓站起身,目光里最后一点属于少女的柔和被彻骨的寒意取代。
她轻声说,像是对着空气,又像是对着远方的亡魂:“爹,娘,我会活下去的。”
活下去,然后回去。回到那个囚禁了她所有幸福的牢笼,找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讨回这笔血债。
油布包里的玉佩被她攥得温热,上面的沈字似乎带着父亲最后的体温。沈清瑶将玉佩系在腰间,又把账册藏进贴身的衣物里,辨了辨方向,朝着南方走去。
脚下的路泥泞而崎岖,前途是未知的黑暗。但她知道,从踏出密道的那一刻起,那个在海棠花下绣络子的沈清瑶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有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复仇者。
夜色渐浓时,她回头望了一眼金陵城的方向,那里的天空依旧被火光染得通红,像一块凝固的血痂。沈清瑶深吸一口气,转身没入了茫茫夜色中。她的步伐不快,却异常坚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疼痛,却也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不知道秦风是否能找到二弟子瑜,也不知道云栖寺的了尘大师是否真的会收留一个背负着“反贼”之名的孤女。她只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为了惨死的爹娘,为了失散的弟弟,也为了那个在火光中对她说“活下去”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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