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声的记忆碎片 (3-2)

画中两个小男孩在喷泉边玩水，一个穿着黄色短袖，另一个穿着卡通小熊短袖，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尉迟声和陈宋”，后面跟着个画得像太阳的笑脸。

八岁那年夏天，爸妈还是离了婚。法院把他判给了妈妈，姐姐因为要在本地读初中，也跟着妈妈生活。爸爸搬去了国外，一年难得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和妈妈在书房关着门谈很久，出来时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家里的气氛总是很沉闷，客厅的灯很少再全部打开，晚餐时常常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尉迟声变得越来越沉默，下课就直接回家写作业，周末在家帮妈妈做家务。他很少再笑，也很少说话，成绩单上的分数成了他唯一能让妈妈展露笑颜的东西。

直到四年级开学那天，他在新教室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熟悉身影。陈宋背着卡通书包，正和同桌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笑得露出虎牙。看到尉迟声时，陈宋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冲过来。

“尉迟声！真的是你！”陈宋拍着他的肩膀，力道不小，“我转学啦，以后我们是同学了！”

尉迟声看着眼前比去年高了些的男孩，点点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好。”

陈宋也不介意他的冷淡，自顾自地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我记得你家就在这附近吧？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学啦！”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陈宋的发顶上，给他镀了层金边，和那个夏日的模样重叠在一起。尉迟声看着他灿烂的笑脸，忽然觉得，这个新班级好像也没那么令人讨厌。

陈宋是班里的“名人”，不是因为成绩好，而是因为他那跳脱的思维和随时可能炸毛的脾气。他会因为同桌弄坏了他的橡皮而气一整天，也会因为老师表扬了他的画画作业而开心得蹦起来。

尉迟声常常在做题的间隙抬头，看到陈宋趴在桌子上画画，阳光勾勒着他专注的侧脸，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五年级的美术课上，老师让大家画“最开心的事”。尉迟声握着画笔，犹豫了很久，最终画了那个夏日的喷泉。他只用了淡淡的蓝和黄，画面显得有些模糊。

下课的时候，陈宋忽然把一张画塞到他手里，正是他现在握着的这张。“给你的！”陈宋笑得一脸灿烂，脸颊还有点红，“我画得不好看，你别嫌弃。”

尉迟声看着画里两个笑得开心的小男孩，指尖微微颤抖。他抬头想对陈宋说谢谢，却看到陈宋已经跑回座位，正假装认真地看书，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

那天放学，陈宋没有像往常一样缠着他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到岔路口时，陈宋忽然说：“明天见”，就飞快地跑进巷子里。

尉迟声捏着那张画，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陈宋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小心翼翼地把画折好，放进了书包最里层。

后来他们升入同一所初中，又考进同一所高中。

陈宋还是老样子，爱笑，容易炸毛，成绩变成吊车尾，却依然是人群中亮眼的存在。而尉迟声成了老师口中的学霸，性格越来越冷淡。

陈宋依然会笑着跟他打招呼，会在他被问题难住时，笨手笨脚地想办法帮忙，会在下雨天偷偷把伞塞给他然后自己淋着雨跑开。

高一开学那天，他们在报到处相遇。陈宋长高很多，褪去了稚气，轮廓变得清晰起来，穿着件崭新的亮黄色T恤，笑容依旧灿烂。“尉迟声，我们又同校啦！”陈宋笑着拍他的肩膀，力道比小时候重了些。

“嗯。”尉迟声点点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某次，他看到陈宋因为考试没及格而被妈妈在走廊里训斥，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尉迟声站在拐角，看着陈宋泛红的眼眶。想走过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宋低着头跑开。

那天放学，他在陈宋常去的那家文具店买了本错题本，里面夹着一张写满解题思路的便签。他没有署名，只是趁着陈宋不在教室的时候，悄悄放在了他的桌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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