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时的九月 秋 (2-1)

领校服那天的太阳是烫的，新校服的布料硬挺，蹭得脖颈发痒。林一抱着叠得方方正正的蓝白校服站在启星中学门口，红塑胶跑道被晒得发软，空气里飘着香樟树的苦气，混着远处食堂飘来的饭菜香。

公告栏前挤着攒动的人头，林一踮脚找高一（3）班的名单，后背突然被撞了一下，一摞校服差点散在地上。“不好意思！”一个男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喘。林一回头时，看见他正弯腰捡林一掉的校徽，手指骨节分明，校服外套斜挎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卡通图案的T恤。“陈野，3班的。”他把校徽塞给林一，指尖沾着点跑道的红塑胶屑

陈野：你也是？

进教室时，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还空着。林一刚把书包放下，前桌突然转过来，是个扎高马尾的女生，发绳是亮黄色的，像块小太阳。“苏晚。”她把一包纸巾放在我桌角，“刚看见你被陈野撞了，校服上沾了灰。”她说话时，睫毛在阳光下投出细影，我才发现自己的校服后背果然蹭了道灰痕，正想用手拍，她已经递来块湿纸巾

苏晚：擦一下呗，拍不去的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函数图像，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上。林一盯着窗外的香樟树发呆，树干上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刻字，被阳光照得发亮。“新来的同学，”老师突然点林一，“这个函数的对称轴在哪里？”林一猛地站起来，手心里全是汗。后排传来低低的提示声：“y轴！”林一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男生正低头写题，眼镜滑到鼻尖，白球鞋后跟踮着，像随时要站起来。后来才知道他叫周砚，小学就在启星读，解数学题快得像在抄答案。

课间搬书时，陈野抱着一摞练习册往教室冲，在门口撞上了抱着花盆的女生。花盆里的土撒了一地，她蹲下去捡碎陶片时，林一看见她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树叶——是片刚捡的香樟叶，脉络清晰。“夏栀。”她抬头冲我们笑，眼睛弯成月牙，“没事，这花盆本来就裂了。”陈野挠着头去拿扫帚，我蹲下去帮她捡叶子，发现她指尖沾着点叶绿素的绿，“我喜欢捡这个，”她把香樟叶夹进语文书，“每片叶子的纹路都不一样，像指纹。”

第一堂班会课，班主任让每个人说一句对高中的期待。陈野站起来时，椅子腿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

陈野：我想打进校队！

全班哄笑时，他突然指向窗外的篮球场那里的篮筐

陈野：我要投进一百个三分

苏晚：想攒够一整本读书笔记

周砚：想解完所有数学竞赛题

轮到林一时，林一望着窗外的香樟树，它们在风里轻轻晃，叶片翻出背面的浅绿

林一：“想……记住这棵树的样子。”

放学时，陈野勾着林一的肩膀往校门口走，他的篮球在地上拍得咚咚响

陈野：“明天体育课，一起？”（他突然停下来，指着香樟树粗壮的树干）“我打算刻个‘3班’在上面，当纪念。”

苏晚：（苏晚抱着作业本从旁边经过，闻言瞪他一眼）“破坏绿化，要被学生会抓的。”却从书包里摸出支马克笔，“用这个写，能擦掉的。”

周砚：（周砚背着双肩包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本数学练习册。“刚班会你说想记香樟树，”）他突然开口，镜片反射着夕阳的光，“它的树龄大概是三十五年，比我们年纪大。”

夏栀：（夏栀从口袋里摸出片新叶，递给我：）“给你，今天的香樟叶，算高一的第一片。”

林一捏着那片香樟叶往家走，叶片边缘有点扎手，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校服口袋里的校徽硌着腰，蓝白校服的硬挺布料慢慢被体温焐软了些。路过篮球场时，看见陈野还在投篮，苏晚坐在场边的台阶上翻书，周砚蹲在地上画战术图，夏栀捡了满地的香樟叶，正一片一片往笔记本里夹。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和香樟树的影子叠在一起。林一忽然觉得，高一的第一天就像这片香樟叶，带着点生涩的硬，却已经悄悄沁出了属于我们的味道。风从树桠间钻过，吹得叶尖沙沙响，像在说——这才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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