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是被衣柜深处的樟脑味呛醒的。
凌晨三点,客厅落地窗透进的月光在地板上划开一道冷白的痕,她赤着脚踩过去,指尖刚碰到衣柜最上层的木箱,就听见指节叩响木板的轻响——是沈砚的脚步声。她猛地缩回手,像高中时在图书馆偷看他做题被抓包那样,心脏在胸腔里撞得发疼。
脚步声在主卧门口停住,没再靠近。林曦松了口气,重新搬下木箱。锁扣是黄铜的,氧化得发乌,她摸出藏在《鲁迅全集》扉页的钥匙,转开时“咔嗒”一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箱子底层铺着块暗纹蓝布,掀开时扬起细小的灰,在月光里浮沉。那件旗袍就在最上面:月白色乔其纱,领口绣着几枝银线兰草,盘扣是最费事的葡萄扣,一粒粒饱满得像真的。林曦的指尖抚过领口,那里还留着块浅褐色的印子——是高中时被继弟推倒在花坛里,沾了泥又被他踩了一脚。
“这料子不经洗,”当年裁缝铺的老师傅叹着气帮她补,“姑娘家穿月白,得仔细着才好。”
那时她攥着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笔钱,站在铺着青石板的巷子里,看着老师傅把兰草绣得比真的还软。她以为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就像这旗袍上的针脚,细密地缝下去,总能盖住那些破洞。
可没过多久,班主任就拿着这件旗袍闯进教室。“林曦!你看看你穿的什么东西?心思全花在勾引人上了吧!”讲台下的哄笑声里,她看见沈砚的背影坐在第一排,笔没停,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后来这件旗袍被没收,塞进办公室的铁皮柜,直到她被迫休学那天,才趁乱偷回来,藏进木箱,一藏就是七年。
“原来你在这里。”
林曦吓得手一抖,旗袍滑落在地。沈砚站在月光里,睡袍领口松着,头发有些乱。他没靠近,只是看着地上的月白色布料,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些。”
她慌忙去捡,手指却被他先一步按住。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体温,触到她手腕时,林曦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沈砚拾起旗袍,对着光仔细看那几枝兰草,忽然说:“这绣工不错,比我妈收藏的那件还好。”
林曦别过脸:“沈先生管得太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把旗袍叠好,放进她怀里,“只是觉得……很配你。”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进深潭,林曦猛地抬头看他。月光刚好落在他眉骨上,把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的眼睛照得柔和了些。她忽然想起高中那次在图书馆,他抬头时笔尖在草稿纸上划了道长痕,也是这样的眼神,像被惊扰的鹿,带着点她当时没看懂的慌乱。
“高中时……”沈砚的声音很轻,“我在办公室见过这件旗袍。”
林曦的呼吸顿住了。
“那天我去交作业,”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听见班主任跟教导主任说,‘就是这件,一看就不是好人家的姑娘穿的’。”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我那时候……不知道是你的。”
樟脑味还在鼻尖萦绕,混着沈砚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林曦抱着旗袍,忽然发现那些被踩出的褶皱里,藏着的不只是泥印,还有她躲在图书馆书架后偷看他时的心跳,被女生堵在厕所时咬碎的牙,以及无数个夜里,借着台灯光读马克思时,那些被文字焐热的瞬间。
“它不是用来勾引人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却没再避开他的目光,“它是……我自己。”
沈砚没说话,只是弯腰拿起地上的木箱,轻轻放回衣柜最上层。锁扣合上的声音很轻,像终于把什么沉重的东西,妥帖地放回了该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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