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怒意,如同蛰伏的火山岩浆,轰然冲上我的天灵盖,瞬间烧干了所有残存的慵懒和漫不经心。耳边嗡嗡作响,沈砚那带着哭腔的“平妻”二字,和他最后那句看似卑微实则诛心的“膝下犹虚”,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脑子里疯狂盘旋、撞击。
???
好家伙!
我几乎要气笑了。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直冲天灵盖。
软饭硬吃?吃到皇家寿宴上来了?!
在我皇祖母的六十圣寿,满堂宗亲勋贵、文武百官的注视之下,带着他那个哭哭啼啼、肚子都搞大了的外室,就这么“噗通”一声跪下来,逼宫?!
逼我这个大炎长公主,抬他的姘头做平妻?!
还说什么“不敢有怨”?说什么“膝下犹虚”?三年无所出?!
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沈砚啊沈砚,你摸摸你那身簇新的三品官服!再摸摸你头上那顶沉甸甸的乌纱!你沈家祠堂的门槛,当初矮得连条狗都懒得跨过去,是谁用金山银海给你垫高的?是谁让你那乡下的泥腿子爹娘,如今也能人模狗样地被人称一声“老太爷”、“老夫人”?
吃着我萧家的饭,穿着我萧家给你织的锦袍,踩着我萧家给你铺的青云路,转过头来,就敢在皇祖母的寿宴上,当众砸我萧家的锅?!
砸锅还不够,还要往这锅里塞一颗精心包装过的老鼠屎?!
还自带个哭丧的!演给谁看呢?!
皇祖母那碗象征长寿的仙桃寿面还没动筷呢,先给我萧明昭喂一口活苍蝇?!
我慢慢地、慢慢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冰冷,带着胸腔里翻涌的岩浆气息,灼得喉咙生疼。
高榻之上,皇祖母捻着佛珠的手早已停下,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只静静地看着场中跪着的两人,又缓缓地、极轻地扫了我一眼。
皇帝弟弟萧明睿,方才还嬉皮笑脸讨要玫瑰酥,此刻一张俊脸彻底沉了下来,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眼神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子,死死钉在沈砚的脊背上,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那白玉酒杯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目光在我和场中那对苦命鸳鸯(?)之间来回逡巡,等待着雷霆之怒的降临,或是一场天大的皇家笑话。
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我动了。
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失态,也没有惊慌失措。我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韵律,将沾满葡萄汁液的手指,在身侧一方干净的贡缎软巾上,仔仔细细、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每一个指缝,每一片指甲,都擦得极其认真,仿佛这是此刻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然后,我扶着软榻边缘,缓缓地站起了身。
云霞锦的宫装裙摆如同流泻的霞光,随着我的动作无声地铺展开来,垂落在地。方才被葡萄汁沾染的那一小片污迹,在满殿璀璨的烛火下,竟也诡异地折射出一点异样的微光。
我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下那三级铺着猩红绒毯的台阶。高跟鞋底敲击在金砖地面,发出清脆、稳定、一声接着一声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大殿里,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鼓上。
我径直走到场中,走到那对依旧跪伏在地的男女面前。居高临下。
沈砚似乎感觉到了我的靠近,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砖,不敢抬起。柳如烟的啜泣声也猛地一窒,变成了压抑的、恐惧的抽气。
我微微垂眸,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凌,一寸寸刮过沈砚那卑微匍匐的背影,扫过他额上那片刺目的红痕,最终,落在他紧握着柳如烟手腕的那只手上。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终于,在无数道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目光注视下,我红润饱满的唇角,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
那不是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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