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明白皇祖母的言下之意。那晚之后,关于长公主遇刺、镇北王出手相救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京城最顶层的圈子里激起了微澜。然而,所有的议论和试探,都被一道无形的冰墙挡了回去。谢珩那边,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没有借机邀功,没有刻意接近,甚至连一句解释“路过”的话都懒得再说。仿佛那惊心动魄的一箭,真的只是顺手为之,不值一提。
这种沉默,这种分寸,反而比任何刻意的示好或宣扬,都更显分量。
“皇祖母说的是。”我放下丝帕,目光投向窗外澄澈高远的蓝天,“明白人,自然省心。” 至于省的是谁的心,那就见仁见智了。
又陪着皇祖母和弟弟说笑片刻,用了一盏茶,我便起身告退。深秋的午后阳光正好,带着点慵懒的暖意,驱散了清晨的薄寒。
没有乘坐步辇,我信步走在御花园蜿蜒的汉白玉小径上。小桃抱着装锦缎的包袱,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刚才在慈宁宫没吃完的点心。
园中景致萧瑟中透着别样的宁静。枫叶落尽,枝桠虬劲地指向天空。几株高大的银杏,金黄的扇形叶片铺了满地,如同碎金铺就的地毯,踩上去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宫人清扫落叶的沙沙声,更添静谧。
走到一处视野开阔的临水高台,我停下脚步。凭栏望去,整个御花园的秋色尽收眼底。澄澈的池水倒映着蓝天白云,残荷的枯影,还有远处宫殿金色的琉璃瓦顶,构成一幅宁静悠远的画卷。
风吹起鬓边散落的几缕发丝,带来清冽的空气。我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腔里最后一丝因沈砚带来的阴霾,也彻底被这高远的秋意涤荡干净。
结束了。
那场始于寿宴的闹剧,终于以沈砚永坠矿坑黑暗、柳如烟在肮脏角落香消玉殒(小桃今早得了消息,城南暗娼寮里抬出了一具盖着破席的女尸)、吏部右侍郎陈康被皇帝以“贪渎、结党、行为不检”为由雷霆罢官夺职、永不叙用而画上了句点。所有的算计,所有的背叛,所有的肮脏,都被扫进了它们该去的垃圾堆。
属于萧明昭的新生,才真正开始。
“殿下,您看什么呢?”小桃凑过来,顺着我的目光张望,除了秋色还是秋色。
“看风景。”我唇角微扬,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慵懒,“顺便想想,明天是去东街新开的‘一品酥’尝尝他们的核桃酪,还是去西市淘点有趣的小玩意儿?” 我侧过头,对着小桃眨眨眼,“听说西市来了个西域胡商,带了不少新奇的首饰,还有会说话的八哥?”
小桃的眼睛立刻亮得像小星星:“核桃酪!八哥!奴婢都想看!殿下,咱们都去吧!”
“贪心。”我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目光重新投向远方。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马蹄声,踏着宫道的青石板,由远及近,打破了高台下的宁静。
我循声望去。
只见宫墙转角处,一匹通体如墨、四蹄踏雪的“乌云踏雪”骏马,驮着一道玄色的挺拔身影,正不疾不徐地策马而来。
是谢珩。
他似乎刚从宫外回来,依旧是那身玄色常服,披风随意地搭在身后。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他深刻冷峻的侧脸轮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他似乎并未注意到高台上的我,目光沉静地直视前方,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头狼,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
然而,就在他的坐骑即将转过弯道,身影即将被宫墙遮挡的瞬间——
谢珩微微侧首。
那深邃如寒潭的墨色眼眸,极其精准地、毫无偏差地,穿透了数十步的距离和稀薄的秋阳,落在了高台之上,落在了凭栏而立的我的身上。
状元郎,哪来回哪去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