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今日未着甲胄,一身玄色云锦常服,只在领口袖口滚了极窄的银边,越发衬得他身姿如松,肩宽背直。他微微仰头,看着枝头一簇开得正盛的红梅,侧脸线条在清冷的雪光与梅影映衬下,愈发显得深刻冷峻,如同冰雕玉琢。玄色的衣袍与身后怒放的红梅形成强烈的对比,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肃杀又孤绝的美感。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深邃的墨瞳如同寒潭,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只是在我踏入梅园的瞬间,他眼底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如同冰面折射阳光般的微光,一闪而逝。
“殿下。”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平稳,如同陈述,“请。”
暖阁内果然温暖如春。地龙烧得极旺,角落的紫铜熏笼里,燃着的并非寻常暖阁惯用的甜腻花香,而是一种清冽、微苦、带着松针和雪后山林气息的冷香,与他这个人、这王府的气息奇异地契合。临窗的紫檀木圆桌上,已摆好了几样精致的菜肴,不多,却样样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
一道清蒸的鲈鱼,鱼肉雪白细嫩,只点缀着几根碧绿的葱丝和姜片,最大程度保留了鱼肉的鲜甜。
一盅炖得汤色清亮、热气腾腾的虫草花鸡汤。
一盘素炒的嫩冬笋尖,配着几片薄如蝉翼的火腿。
还有一碟小巧玲珑、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
酒是温过的,盛在素白瓷壶里,酒香清冽,带着淡淡的梨花气息。
没有歌舞,没有丝竹,甚至没有多余的侍从。只有那位引路的管事,垂手侍立在暖阁角落,如同一个无声的影子。
“粗茶淡饭,殿下见谅。”谢珩在主位坐下,亲自执起酒壶,为我面前的玉杯斟满。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军旅之人特有的利落干脆。
“王爷过谦了。”我端起玉杯,清冽的酒香沁入心脾,“这梅园清幽,菜肴精致,已是难得的雅致。” 目光扫过窗外那片在寒风中怒放的红梅,“尤其是这园中寒梅,傲雪凌霜,风骨卓然,与王爷府邸气质,倒是相得益彰。”
谢珩执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墨色的眼瞳抬起,再次落在我脸上。这一次,那目光停留的时间略长了些,带着一丝深沉的审视,似乎在掂量我话中的意味。
“殿下喜欢便好。”他最终只是淡淡应了一句,举杯示意,“这酒是北地带回的梨花白,性温,驱寒。殿下请。”
酒液入喉,果然清冽甘醇,带着一丝梨花的清甜,暖意从喉间蔓延开,驱散了周身的寒气。
席间异常安静。除了杯箸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便是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梅枝积雪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谢珩显然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主人,更无半分刻意逢迎的心思。他只是沉默地进食,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军人的克制与效率。
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平静。无需虚情假意的客套,无需揣摩对方的心思。我乐得自在,专注于眼前的美食。那清蒸鲈鱼的鲜美,虫草鸡汤的醇厚,冬笋的脆嫩清甜,都恰到好处。连那水晶虾饺,皮薄馅足,一口下去汤汁丰盈,竟比宫中御厨做得更合我胃口。
“这虾饺,”我忍不住又夹了一个,“皮薄如纸,馅料鲜美,倒比本宫在宫里常吃的更胜一筹。王爷府上的厨子,好手艺。”
谢珩抬眸,目光扫过那碟虾饺,又落回我脸上。他那张冰山脸上,似乎有极细微的、如同冰面裂开一道细纹般的松动。
“是北地旧部家眷,擅此道。”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殿下若喜欢,走时可带些回去。”
“那便多谢王爷了。”我坦然接受这份“薄礼”。
就在这略显沉闷却又奇异的和谐气氛中,暖阁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洪亮却带着醉意的粗犷声音:
“王爷!王爷!末将来迟了!该罚!该罚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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