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对殿下,确有私心。"
谢珩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的尾音,在暖阁内激起一阵无形的震颤。窗外一枝红梅被积雪压断,"咔嚓"一声脆响,惊醒了凝固的时间。
我捏着玉杯的指尖微微收紧,杯中的梨花白荡起一圈细微的涟漪。谢珩的眉骨在烛光下投下深邃的阴影,那双墨色眼瞳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此刻却翻涌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王爷这话,本宫听不明白。"我放下酒杯,银筷在瓷盘边缘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今日这场'薄酒',究竟是为答谢,还是为试探?"
暖阁内的地龙似乎烧得太旺了,蒸得人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谢珩玄色衣袍上的银线暗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蛟龙。他抬手示意侍从全部退下,连小桃都被请到了外间。
当最后一名仆役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谢珩忽然起身,走到那柄被遗落在地的睚眦短刀前。他弯腰拾刀的动作干脆利落,指节分明的手指抚过刀身上那个狰狞的兽纹。
"十五年前,废太子案。"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殿下当时尚在闺中,可知'睚眦卫'?"
我心头猛地一跳。那场牵连甚广的政变,朝野讳莫如深。废太子自尽前,曾命睚眦卫血洗了半个皇城。父皇的胞弟睿亲王一家,就是在那夜被屠戮殆尽,只留下一个不满周岁的幼子——如今坐在龙椅上的萧明睿。
"略有耳闻。"我谨慎地答道,目光落在那柄凶器上,"王爷今日邀本宫前来,莫非就为说这个?"
谢珩忽然手腕一翻,刀尖竟对准了自己的咽喉!我瞳孔骤缩,差点打翻酒杯。他却只是用刀锋挑开了领口的一枚暗扣,玄色衣襟向两侧滑开,露出整个左肩至锁骨处那道狰狞的疤痕——那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爪痕,而是一道极深的、边缘参差不齐的刀伤,疤痕周围还分布着几个圆形的、像是被烙铁烫过的旧伤。
"元和七年冬,臣十二岁。"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睚眦卫血洗睿亲王府那夜,臣是王府暗卫统领谢锋之子。"
我的呼吸一滞。当年睿亲王府上下三百余口,除了被母妃藏在密道中的幼弟,无一幸免。谢珩竟是...
"这把刀的主人是睚眦卫副统领周厉。"谢珩的指尖抚过刀身上的睚眦纹,"他在臣身上留下这道伤,以为臣必死无疑。"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他不知道,谢家男儿天生心脏长在右侧。"
窗外的风雪忽然大了,拍打着窗棂发出簌簌声响。谢珩的声音混在风雪里,字字如刀:"十年后,臣亲手用这柄刀割开了他的喉咙。"
暖阁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盯着谢珩锁骨上那个圆形的疤痕,忽然明白那是睚眦卫特有的烙刑印记——他们喜欢在猎物身上烙下自己的标记。
"周闯是..."
"周厉的庶子,不知其父所为。"谢珩系回衣襟,遮住了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臣留他一命,是为查当年主谋。"
我猛地站起身,袖袍带翻了酒杯,梨花白在桌布上洇开一片湿痕:"王爷今日与本宫说这些,就不怕..."
"殿下与陛下姐弟情深。"谢珩忽然上前一步,玄色的身影如同一座山岳压来,"当年睿亲王府惨案,殿下当真以为只是废太子一人所为?"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我天灵盖上。幼弟登基以来,那些莫名其妙的刺杀,朝堂上暗流汹涌的党争,还有沈砚背后若隐若现的黑手...无数碎片突然在脑海中串联成线。
"王爷是说..."我的声音有些发抖,"当年之事另有主谋?而今这些人...盯上了陛下?"
谢珩的目光如炬,一字一顿:"臣回京述职是假,护驾锄奸是真。"
窗外的风雪声忽然变得遥远,我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谢珩的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臣对殿下的私心,就是望殿下莫要再如那日巷中般独行。暗处敌人,比殿下想象的更危险。"
暖阁的门突然被叩响,小桃惊慌的声音传来:"殿下!宫里来报,陛下突发昏厥,太医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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