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过,人间洛阳城的更夫正拢紧衣襟穿过巷口,忽然见天边北斗第七星猛地晃了晃,像被谁蘸了墨的笔轻轻推偏半寸。同一时刻,星辰殿内的星轨沙盘发出细碎的嗡鸣,瑶光指尖刚触到沙盘边缘,整盘星辉突然翻涌如浪,最西侧的“娄宿”星位竟凭空暗了下去。
“是星力断层。”元始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他刚处理完西海水患,玄色道袍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汽。瑶光抬头时,正见他伸手按在沙盘边缘,指尖流淌的金光如细线般缠上失控的星辉,那些乱窜的光点竟乖乖聚成了半轮残月的形状。
她忽然想起三百年前仙魔大战时,也是这样的夜晚——他在乱军之中为她稳住溃散的星辰之力,指尖沾着她的血,却比此刻更慌乱些。
“娄宿主‘聚众’,对应人间州府的集会秩序。”瑶光调出人间舆图,指尖点在洛阳城的位置,“三日前洛阳知府上奏,说近来夜夜有百姓梦见‘北斗倾,娄星坠’,原以为是谣言,看来是星轨偏移的先兆。”
元始的指腹摩挲过沙盘里暗下去的娄宿星核,那星核上还留着极淡的爪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啃噬过。“不是自然偏移,是人为的。”他屈指轻弹,星核上浮起一缕灰黑色的雾气,落地时化作只缺了半只翅膀的乌鸦,哀鸣着扑腾两下便散了。
“是‘噬星鸦’。”瑶光蹙眉,“上古时被封印在不周山底,以星力为食,怎么会出现在人间?”
“上个月修补西海堤坝时,我在水底见过类似的爪痕。”元始展开河图洛书,书页上浮现出断断续续的黑气轨迹,“从西海到洛阳,一路都在啃食散落在人间的星力节点。寻常百姓察觉不到,但星轨的根基已被蛀空。”
话音未落,沙盘里的娄宿星突然迸出刺目的红光,紧接着,人间舆图上的洛阳城标记竟渗出细密的血珠。瑶光心头一紧,想起二十年前在人间历劫时,绣坊隔壁的盲眼婆婆说过:“天上的星星淌血,地上就要出乱子了。”
元始已抓起星辰剑:“去看看。”
洛阳城的夜比沙盘里显示的更糟。他们落在南城的城隍庙顶,正见一群百姓举着灯笼往城北跑,嘴里喊着“娄星坠了,天要塌了”。更骇人的是,城隍庙前的石狮子眼窝正往外淌黑血,那些血滴在地上,竟化作无数细小的鸦爪印,朝着北斗星的方向爬去。
“是人心的恐慌在滋养噬星鸦。”瑶光摘下发间的星辰簪,簪尖垂落的星辉如瀑布般洒在石狮子上,那些黑血遇光便蒸腾成烟,“百姓越怕,星力流失得越快。”
元始却忽然按住她的手:“等等。”他指向城隍庙匾额后的阴影,那里缩着个穿粗布短打的少年,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见他们看来,吓得差点跌下横梁。
“出来。”元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少年抖抖索索爬下来,怀里的布包掉在地上,滚出个缺了角的陶偶——那陶偶是用星辰砂混合陶土捏的,正是娄星的模样,只是胸口被戳了个窟窿,里面塞满了烧焦的稻草。
“不是我做的!”少年扑通跪下,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掉,“是城东的张屠户让我埋在城隍庙的,他说埋了这个,官府就不会查他偷偷屠宰病猪的事了……”
瑶光捡起陶偶,指尖抚过那个窟窿,触感粗糙,是用生锈的铁钎硬生生凿出来的。“张屠户怕东窗事发,便请了懂邪术的人做了这个‘镇星偶’,以为能压住娄星的警示,却不知这是在给噬星鸦引路。”她将陶偶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口气,陶偶上的黑气如潮水般退去,露出里面嵌着的半片鸦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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