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殿的冷,是能钻进骨头缝里的。
殿内空旷得吓人,四壁徒然,只有几根粗大的蟠龙金柱撑起高高的藻井。巨大的雕花木窗紧闭着,却挡不住外面肆虐的北风,发出呜呜的嘶鸣,如同被困的野兽。寒气无孔不入,透过窗棂的缝隙,贴着冰凉的金砖地面,蛇一样蔓延开来。
殿内唯一的“摆设”,就是她。
希月裹紧了身上那件唯一御寒的、象征性的雪白狐裘,蜷缩在靠墙的一张硬榻上。榻上只铺了一层薄薄的锦褥,硬得硌人。她雪色的长发垂落,几乎与狐裘融为一体,衬得一张脸愈发苍白,唯有那双清冷的桃花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映着窗外透进来的、被雪光染白的微光,沉静地看着殿内唯一的热源——一个半死不活的青铜兽首炭盆。
盆里的炭火半明半灭,吝啬地散发着微弱的热气,偶尔爆开一点火星,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在这死寂的宫殿里显得格外突兀。盆上方缭绕着一缕缕稀薄的青烟,带着一股廉价的、有些呛人的炭味,混合着宫殿本身陈旧的木头和尘土的腐朽气息。
这里是天凤王朝的皇宫深处,瑶华殿。一个专门用来安置“贡品”的地方。而她,希月,或者说阿月娜·希月,正是来自遥远雪域、战败的塔图尔部族,进献给天凤女帝凤倾凰的,一件活的贡品。
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价值。
殿门沉重的“吱呀”声打破了沉寂,一股更猛烈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子猛地灌了进来,吹得炭盆里的火星一阵乱窜。
希月下意识地将自己缩得更紧,冰冷的空气刺激得她鼻腔发酸。她微微抬眸,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深紫色宦官服侍、面白无须的老太监,在一名小太监的陪同下,慢悠悠地踱了进来。他手里揣着一个精巧的铜手炉,脸上挂着一种程式化的、仿佛用尺子量过的笑容,眼神却像淬了冰的针,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空旷冰冷的宫殿,最后落在蜷缩在榻上的希月身上。
老太监的目光在她那头异于常人的雪发和过于出色的容貌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混杂着惊艳与评估的复杂情绪,随即又被那层浮在表面的假笑覆盖。
“公主殿下,”老太监的声音尖细,带着一种刻意的、拖长的腔调,在空旷的殿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这瑶华殿,可还住得惯?”他明知故问,语气里听不出半分关切,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希月慢慢坐直了身体,动作带着一种雪域特有的、被严寒淬炼过的缓慢与沉稳。她没说话,只是用那双平静无波的桃花眼看着来人。这眼神,清澈得近乎纯粹,却又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冰川深处,让人莫名地不敢与之长久对视。
老太监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随即又堆砌得更深了些。他清了清嗓子,自顾自地说道:“陛下日理万机,今日召见了北境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又处置了几个办事不力的蠢材,这精神头啊,自然就乏了。”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希月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不过陛下心慈,念着公主远道而来,又是雪域贵客,怕这北地的寒气公主受不住,特意吩咐老奴,给公主送个暖炉来。”
他朝身后的小太监努了努嘴。小太监立刻低着头,小步快走上前,将一个比老太监手里那个小一号、但同样做工精致的黄铜手炉,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希月旁边的榻沿上。
那手炉入手沉甸甸的,炉壁温热,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一丝丝暖意透过冰冷的铜壁传递到希月冻得有些麻木的指尖,带来短暂的、微弱的慰藉。
“多谢陛下恩典,多谢公公。”希月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平稳。她的天凤官话说得字正腔圆,毫无雪域口音。她微微颔首,行了一个标准的、无可挑剔的天凤宫廷敛衽礼,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雪白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肩头,像一匹流淌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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