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偏殿,地龙烧得极旺,温暖如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巨大的拔步床上,希月静静地躺着,像一尊被精心修复却又布满裂痕的琉璃人偶。
她的身体被层层锦被包裹,只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和包裹着厚厚纱布、被特殊支架固定的左肩。雪白的长发散落在枕上,如同失去光泽的月光。双眼紧闭,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呼吸微弱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细微的、令人揪心的拉锯声。高热似乎被强行压制了下去,但脸颊依旧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干裂的唇瓣间,偶尔溢出几声破碎的、模糊不清的呓语,如同幼兽垂死的哀鸣。
床边,太医令和另外两名资深太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他们轮流诊脉,查看伤口,低声快速地交换着意见,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焦虑。
“脉象浮散无根,气血枯竭之象更甚!邪毒虽被强行压制,但已深入骨髓,盘踞难拔!这附骨之疽……”
“伤口腐肉虽清,但新肉不生,骨茬外露,生机断绝之兆啊!”
“参汤药力只能吊命,无法续根!除非……除非有逆天改命的神药,否则……”
未尽之言,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除非奇迹发生,否则这位公主殿下,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凤倾凰坐在离床榻不远的一张紫檀木圈椅上。她没有穿朝服,只着一身玄色绣金的常服,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她似乎已经坐了很久,姿势却依旧挺拔孤绝,如同雪原上不折的墨松。她的面前摊着几份奏折,朱笔搁在笔山上,墨迹早已干涸。
她的目光,没有落在奏折上,而是穿透温暖的空气和缭绕的药雾,死死地钉在拔步床上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上。
看着那张苍白脆弱、毫无生气的脸,看着那被厚厚纱布包裹、如同残骸般的左肩,看着那微弱起伏的胸膛……一股无法言喻的烦躁和一种极其陌生的、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心脏的滞闷感,如同跗骨的毒藤,日夜啃噬着她。
为什么还没醒?
太医不是说用了最好的药吗?
为什么气息还是如此微弱?
这废物……是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抗议吗?!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更深的焦躁,在她胸腔里翻腾。她猛地拿起朱笔,蘸满了浓稠如血的朱砂,狠狠地在旁边一份弹劾某地官员贪墨的奏折上划下一个凌厉鲜红的“斩”字!力道之大,几乎要戳破纸背!
然而,那淋漓的朱批,却丝毫无法宣泄她心头的郁结。
“陛下……”太医令小心翼翼地挪步上前,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谨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公主殿下……脉象愈发沉微,恐……恐是伤及根本,油尽灯枯之兆……臣等……臣等……”
“闭嘴!”凤倾凰猛地抬眼,那双深邃的凤眸之中翻涌着骇人的暴戾和冰冷的杀意!“朕不想听这些废话!朕只要她活!活下来!懂吗?!”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淬了冰的鞭子,狠狠抽在太医令的心上!
“是……是!臣万死!定当竭尽全力!”太医令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退下,继续去研究那几乎无解的难题。
凤倾凰重重地将朱笔掷在御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她烦躁地站起身,在偏殿内踱步。玄色的衣袂拂过光洁的金砖地面,带着沉闷的压迫感。目光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牵引,始终无法离开那张拔步床。
就在这时,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角落阴影里的春桃,无声地动了一下。她端着一个温在暖炉上的小瓷碗,里面是刚刚煎好、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参汤。她走到床边,极其自然地跪坐在脚踏上,拿起小小的银勺。
她的动作依旧精准、平稳,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专注。她轻轻撬开希月紧闭的牙关,用难以想象的耐心和极其微小的角度,将温热的参汤,一滴、一滴地喂了进去。每一次喂入,都伴随着希月无意识的微弱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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