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门在姜满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门外隐约传来的服务生收拾隔壁桌的声响。雨彻底停歇后的寂静,如同温润的潮水,温柔地漫溢进来,包裹着桌边两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情感地震的灵魂。
空气里,火锅浓烈的余味与窗外雨后清新的湿气奇异交融。桌上是狼藉的杯盘,桌下是尚未平息的暗涌。
许惟桓依旧低着头,肩膀不再剧烈颤抖,但每一次细微的起伏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
他摊开的左手掌心,那片干枯的梧桐叶安静地躺着,叶脉清晰深刻,像刻在他心上刚刚愈合的、带着灼热温度的烙印。他微颤的指尖,小心翼翼地、一遍遍地抚过叶缘微卷的弧度,仿佛在确认这不是一场虚幻的梦境。每一次触碰,都带来一种微凉而真实的战栗,顺着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最终汇聚在心脏,激起一阵又酸又胀、难以言喻的悸动。
李敏慧安静地坐在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之外。最初的冲动和直击核心的勇气褪去后,一种混合着巨大释然、轻微羞赧和无所适从的空白感悄然浮上心头。脸颊上那抹自然的红晕尚未完全消退,在包厢略显惨白的灯光下,像初雪上落下的两瓣红梅。
她交叠放在膝上的双手,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棉布裙柔软的布料,泄露了平静外表下并不平静的心绪。
她看着他低垂的、湿发凌乱的后颈,看着他近乎虔诚地触碰那片落叶的样子。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在心口弥漫开来。不再是图书馆撕裂时的尖锐担忧,也不是庆功宴上被低气压牵引的焦灼,而是一种更温润、更包容的……心疼?或者说,是一种终于理解了那份笨拙执着背后的沉重分量后,油然而生的怜惜。这种情绪对她而言是陌生的领地,带着新奇又让人微微心慌的触感。
时间在寂静中无声流淌。许惟桓终于极其缓慢地、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般抬起头。他的眼睛红肿,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细小泪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但那双眼睛深处,不再是图书馆里的绝望风暴,也不是庆功宴上的冰冷死寂,而是一种被巨大冲击后、尚未完全回神的茫然,以及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卑微希冀的探寻。他的目光,像初生的小兽,怯生生地、又无比专注地投向李敏慧。
四目相对。
李敏慧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更加有力地撞击着胸腔。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脆弱、不确定,还有那份因她点头而重新燃起的、微弱却执着的火光。她没有闪避,只是脸颊上的红晕似乎又加深了一层。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再次轻轻地、无比清晰地、点了一下头。这一次,动作里少了些郑重的宣告意味,多了几分无声的确认和安抚。
许惟桓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艰难地吞咽着某种巨大的、名为“真实”的果实。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一点干涩的气音。最终,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掌心的落叶,指节再次泛白,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连接现实的锚点。但他看向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劫后余生的感激、难以置信的狂喜,以及一种近乎失而复得的巨大珍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不再是之前的压抑窒息,而是一种带着巨大信息量、需要彼此消化的、微妙的静谧。空气仿佛凝固,却又充满了无声的电流。
“咳……” 一声极轻微的、刻意的干咳从角落阴影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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