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七月像一块烧红的铁板,蝉鸣是滋啦滋啦的油星。
录音棚里老式空调喘着粗气,扇叶吱呀转动,把光切成一截一截的银片。
沈欲星趴在控制台前,耳机里反复播放昨晚录的那句“我愿意”。
声音被磁带拉得微微失真,却像一颗糖,化了又凝,凝了又化。
林叙白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袋刨冰,红豆的甜香瞬间填满闷热的空气。
“气象台说,今晚有台风。”他把刨冰推到她面前,“吃完回民宿,别被吹跑。”
沈欲星舀了一勺,冰碴在舌尖炸开,她含糊地问:“那录音怎么办?”
林叙白把最后一颗薄荷糖扔进嘴里,指节在桌面上敲出轻快的节拍:“台风也有声音,一起录。”
民宿离录音棚两条街,三层小楼,外墙爬满九重葛。
房东是个花臂大叔,养了一只瘸腿的橘猫,见人就叫。
沈欲星住在二楼尽头,窗子正对港口,能看到远处灯塔一明一暗。
夜里九点,风开始躁动,电线发出低沉的呜咽。
林叙白拎着设备箱敲门,箱子里除了麦克风,还有一捆防风绳和两只塑料雨衣。
“去码头?”
沈欲星点头,把雨衣塞进背包,顺手拿了房东的应急手电。
码头空无一人,浪头一层高过一层,拍在水泥桩上,溅起碎银。
林叙白把麦克风绑在最外侧的木桩上,高度刚好对着风口。
防风绳另一端系在沈欲星手腕,像一条柔软的锁链。
台风的前奏是低沉的鼓点,轰——轰——轰——
沈欲星摘下一只耳机,风直接灌进耳道,像有人在耳边怒吼。
林叙白把另一副耳机扣在她头上,声音经过降噪处理,风声变成有节奏的呼吸。
“录十秒就够。”他贴近麦克风,“剩下的,交给海浪。”
十秒后,他按下暂停,把录音保存进随身听,文件名只有一个字母:T。
雨点开始砸下来,先是零星,后是倾盆。
两人往回撤,雨衣被风鼓起,像两只笨拙的企鹅。
民宿门口的路灯被吹得摇晃,灯泡里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混在雨里。
橘猫缩在屋檐下,冲他们喵喵叫。
沈欲星弯腰去抱,猫却一瘸一拐钻进她怀里,尾巴缠住她手腕。
林叙白笑:“连猫都知道找避风港。”
回到房间,窗框被风撞得砰砰响。
沈欲星拿毛巾给猫擦水,猫舒服得打呼噜。
林叙白把设备箱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那台随身听,橘红色小灯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他按下播放键,台风的声音被放大,像一条咆哮的龙。
沈欲星却把耳机递给他:“听。”
耳机里,除了风声,还有猫呼噜、雨落瓦片、远处灯塔的机械转动。
最后三秒,是她极轻的一句:“林叙白,台风来了,你别走。”
林叙白愣住,随即摘下耳机,走到她面前,掌心贴上她左胸口:“不走,我在这里。”
半夜两点,台风正式登陆。
停电,整栋楼陷入漆黑。
沈欲星点起手电,光圈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林叙白把猫抱上床,猫蜷成一团,尾巴盖在鼻子上。
两人并肩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沿,中间放着随身听。
橘红色小灯成了唯一的光源。
沈欲星把脑袋靠在他肩上,声音带着困倦:“明天会停吗?”
“会。”
“那录音呢?”
“留一半给晴天。”
沈欲星笑,闭上眼睛。
风声雨声,心跳声,混在一起,像一首漫长的摇篮曲。
天快亮时,风停了。
窗帘被吹得半开,一缕淡金色的光落在地板上。
橘猫伸了个懒腰,跳下床,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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