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茶坛的约定 (2-1)

我攥着那张照片，指节发白。月光把老宅的门环照得泛青，铜锈在暗处像凝固的血。风从檐角灌进来，吹得我后颈汗毛倒竖。手机还在包里嗡嗡震动。阿肥的声音从断线前最后一通电话里渗出来："姐，林少爷心跳骤降...你真不看直播？"我把充电线扯断扔进排水沟。夜风裹着酸萝卜的气味扑面而来，跟七年前那个生日夜一模一样。那天林靖寒也是这样攥着我的手腕，指甲掐进我手背的胎记："别碰阁楼的东西。"木梯吱呀一声，惊起一团灰尘。我摸出打火机，火苗舔舐着霉斑剥落的墙纸。相册突然从架子上掉下来，哗啦啦摊开在地。某页贴着我小学时得的书法奖状，空白处用红笔写着"她该是我的"——是林靖寒的字迹，比现在还要歪斜。褪色围裙口袋露出半截纸片。我抽出来对着火苗看，2015年诊断书日期旁画着注射器图案，墨迹被水洇开，像条扭曲的蜈蚣。呼吸突然急促，指尖触到坛身冰凉的釉面，封泥压痕与他锁骨处的玫瑰痣完全重合。指甲缝嵌进封泥时，腐朽的酸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纸条从萝卜瓣间滑出来，展开的瞬间我就想起十八岁生日蛋糕里的干玫瑰花瓣。七个字写得歪歪扭扭："你才是我真正的酸萝卜"，末尾的句号拖成长长的墨渍。银光在萝卜堆里一闪。我扒开腌菜，母亲的铃铛项链躺在坛底，链坠刻着小糯米糍——那是她给我起名字时留下的印记。楼下突然传来吱呀声，蓝格子布片卡在门缝里，被风吹得一颤一颤。手机自动亮屏，陆三娘发来的画面正在加载。心电图拉成长音时，弹幕疯狂刷过"项链内侧有双生印记"。我指甲掐进掌心，想起陈淑芬被捕前摸左耳垂的动作。她耳垂上的痣，跟林靖寒锁骨处的一模一样。跌坐在地时撞翻医疗推车，泛黄纸页飘落在膝头。"双胞胎代孕协议补充条款"标题下，林太太签名旁画着朵玫瑰。突然听见楼下脚步声，蓝格子布片随风卷进来，粘在我染血的裤脚上。记忆像碎玻璃碴子扎进脑海。七年前急救室，林靖寒抓着我的手按在监护仪上。他小腿纹身沾着我妈鼻血，跟此刻坛底纸条的墨迹重叠。医疗推车轮子碾过日记本，某页写着"林太太逼我服药..."，陈淑芬袖口露出的纹身在应急灯下泛青，跟项链印记相同。弹幕又开始疯狂刷新："林太太姐妹共用一个纹身师？""双生印记是不是双生子标记？""快看江阿糯项链反面！"我扯下项链对着火苗，两个小坑组成模糊的"07"。指尖突然触到坛壁凹陷，抹去霉斑发现刻着"0723"——母亲忌日。楼下脚步声逼近，蓝格子布片擦着我脸颊掠过，像当年陈淑芬注射器划破空气的轨迹。手机又震动起来，陆三娘发来最新画面。林靖寒的心电图变成直线，医护人员正往他身上盖白布。我攥着项链冲向楼梯，却踩到什么东西。低头看见半截泡菜坛吊坠，腌萝卜的酸味从裂缝里涌出来，跟七年前急救室的心电图长音重叠在一起。

我踉跄着扶住墙，喉咙里泛起酸涩。记忆突然闪回，那晚林靖寒把我堵在阁楼门口，手里攥着同样的坛子碎片。他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神色，像是痛苦，又像是释然。

"你总是不肯听我说话。"他的声音低哑，像是砂纸打磨过的，"可你知道吗，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再碰这个坛子。"

我咬住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时我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太过分。但现在，当我看着坛子里的东西，终于明白了一切。

"你到底在保护什么？"我喃喃自语，手指颤抖地握紧项链。

脚步声停在楼下。我屏住呼吸，听见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那声音熟悉又陌生，像是……陈淑芬？

我猛地回头，阁楼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蓝格子布片缓缓从门缝里飘进来，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手机再次震动，陆三娘的消息弹出来："医生说林少爷还有救，但需要你签字。"

我盯着屏幕，心跳如擂鼓。我知道，一旦签下那个字，就再也无法回头。而如果我不签……

门外，蓝格子布片突然动了，像是有人在轻轻拉动它。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朝楼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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